我为借出了一块豆腐后悔终生

我为借出了一块豆腐后悔终生

我最怕的就是过年，每到三十，我就为自己借出的那一块豆腐而心如刀绞，都是过年，为什么偏偏是我，好心酿成大错。

那年三十，家里打扫的干净，犄角旮旯都是年的喜庆气。挂在房梁上的猪肉，成色新鲜，肥瘦正好，足足有十六斤。那是我起了大早，跑了2里路，从邻村人口里截下的。等蒸完了最后的两笼大馍，就下锅炒它。娃他妈在灶台边烧着火，炉膛里的火光，映的她脸红扑扑的发着光，好看。壮子娃，从地窖里拿出了白菜、萝卜，正从瓮里舀水洗净，等做好了猪肉，再做年菜。

我坐在灶房的门槛上正吸着烟，眼瞅着窗台上那两块豆腐。那两块豆腐，细白的惹人爱，看着肚子就饿，更别说爬近闻闻，能生生的馋出口水。要是能每年都这样过，那真是生在了福窝窝。

一根烟没抽完，就有人敲门，今年三十，人都忙的喜气，又是谁串门？怕是看看我家里，都做些啥吃食？一开门，是村头的陈老师。我们这一村人，陈老师是不多的几个外姓。他到村里小学教书，一教就是二十几年。村里的娃，虽说没有几个学成了，但村里的人年轻人都是他的学生，都要老远叫一声陈老师。

陈老师为人和善，教书上心，在村上比村长、书记，还让人敬重。我家壮子娃，上完了小学，初中在县里上了二年，就回来了，陈老师还来了家里两趟，想让娃继续上，可娃因为脚上的病，常被县里的学生耻笑，再也不想上学了。这大年三十能来我家，一定是有啥事。

“壮子娃他爸，都忙着呢，哎呀，今年过年，家里忘了买豆腐，大女儿今天回来，想吃年菜哩，我是来看看你屋里有多余下的豆腐没有？给我匀一块，等豆腐坊年后开了工，我给你略块大的。”陈老师说完，呵呵的讨着笑。

他哪里是忘了呀，他家大女儿前年考上大学，老婆子成天病着，小女儿高中没上完就退了学，说是上不动，其实都和钱有关。肯定是以为女儿这外做零工不回来就没买豆腐，今天女儿才回来四处借。这个人呀，受人敬重是一回事，有没有钱又是另一回事。

看到陈老师已经走了半个村，就知道过年大家都不愿意把自己家的东西借出去，但是陈老师是个实在人，从没有看轻过我家的娃，还说我娃聪明，好好上学能上大学，只是娃自己...，哎，想到这，我将那白嫩的豆腐切下半块，用碗端了给陈老师。

“壮子娃他爸，你真是个好心肠，我等一会就把碗送回来” 陈老师小心地端着着豆腐碗，满脸都是笑。

“没事，闲了给，就行”。

陈老师走后，我就一直想，有知识有啥好，当了老师也是枉然，干了多年也没挣到钱，还不如邻居王虎兄弟，在城里做生意才几年，就盖了二层楼，那个神气。

猪肉刚下锅，门又响了，壮子娃开了门，过了好一会，才进了灶房，手里端着借给陈老师的碗，里面还有半碗又大又红的大枣。

“陈老师来了，看这客气的，你个不懂事的娃，也没叫进屋磕个瓜子。”他妈接过碗，数落着娃。

“是夏荷，我说不要，她说是她姐从城里带回来的，咱们这里买不到。”

“就是的，这枣真大，只在电视上见过。” 娃他妈笑着捏起个枣，端详，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壮子娃脸上红通通的，还有点笑，难道...

我的壮子娃从小就是的懂事的娃，8岁放牛摔了腿，当时家里人都没有当回事，直到娃发起烧来，才去看，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落下了残疾，这几年家里有点钱，也给娃四处看病，都说不好治了，随着长大，壮子娃跛的更厉害，也越来越不爱说话，眼看着20出头了，也没有人给说媒，哎，这是家里人的心病。

今天看壮子娃这情景，是懂了人事了，这娃虽然是个残疾，但凭一家人的勤劳，也盖了两间大砖房，有牛有羊，还有两亩果园，在村里不算最好的人家，也是中等靠上。比起陈老师还住的土胚房，不知道好多少，他家的小女子是瘦弱些，他妈还是个药罐子，但跟了壮子娃，壮子娃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三十夜，我和他妈商量了一个晚上，觉得娃的事不能再拖了。

初三，提了斤点心糖果，来到了陈老师家，家真是陈旧，但也算干净。借着块豆腐的情来给娃探个风。

陈老师真是文化人，等我和他妈回到家，也没弄明白他是个啥意思，说夏荷等过了年，要去大女儿上学的城市去打工哩，真是，女子都到了这个年纪还不着急寻个好人家，还要跑出去，壮子娃的婚事还要另做打算。

正月十五，夏荷送来了一块大豆腐，还是壮子娃招呼的。这个陈老师也算是礼数周全的人，但那个夏荷就站在门口和我娃说了半天话，叫进来座也不来。

年刚过，壮子娃也喊着要去城里打工，他一个脚不方便的人，在城里能找到什么工作？不如在家里务农。但这个壮子娃倔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

壮子娃去了城里一个多月，我和他妈茶饭不思，瘦了一圈。村长突然来到家里，说壮子娃来电话，他在饭店找了个月2000多的工作，让我们放心，和夏荷在一起工作，一切都好。

过了多半年，回来时人也胖了些，给我买个手机，还给家里5000元。都说城里好，看来一点不错，壮子娃脸上的笑多了，我们也彻底放了心。

就这样过了两年，然后，一切都变了。电话也不来了，打过去就是说忙的很，回头说。连过年也不回来了，我和他妈以为是刚换了工作，还不适应。直到听说夏荷和王虎一起回家过的年，听说都订了婚。

这个消息，让我和他妈都慌了，这就是娃近来没消息的原因，一定是伤了心。我们决定去找娃，到了原来工作的饭店，才知道娃辞职有几个月了。我和他妈更慌了，只有回来找到陈老师，让他问问夏荷，娃的消息。

原来壮子娃刚到饭店工作，人勤快能干，经理很快就给涨了工资。有了钱，刚开始还能存下给家里，回来慢慢迷上了赌博，开始借同事的钱，再后来连工作也干不下去，人也再联系不上了。

我和他妈真不敢相信，老实本分的娃，怎么到了城里两年就被钱迷了眼。赶快卖了家里的牛和羊，先给有借据的人还上钱，也让他们帮忙找找我娃，告诉娃钱都还上了，不用在躲躲藏藏了,早早回家。

这已经是娃离开家的第五个年了，他妈想娃，身体大不如前，每年我们都花钱四处寻找娃的下落，到现在也没有多少消息。

每当年近了，我就为借给陈老师的那块豆腐后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