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干净蓝布衫,黑色阔腿裤的老头,背着个大包,挺直了背,来到我家门前。这个人戴了顶蓝色小帽,帽子下隐约露出花白的短发,一副圆框眼镜,花白的胡子看上去挺扎手,大人们赶紧上前帮着拿下背着的东西,请他进了屋烤火。
这个老头儿,也是村子里唯一和我妈一起放牛的一家。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几乎都搬到城里去了,留在村里的已经没有几家,还有一头牛养着的人就只有我们和他两家了。
不一会儿,就从隔壁烤火的屋子传来洪亮的声音,嗓门儿挺适合站在山顶传话。嘴里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懂,只适合在屋子里看剧了。
当终于觉察到自己手脚挺凉,还是屁颠儿屁颠儿的溜到有温度的地方去了。正好看到这个老头“咳”的一声,熟练的咳出一口痰到地上,喝了杯泡好的清茶,润了润干燥的舌,又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说到哪儿了?噢,说到他买了个两百多块的随身听,结果刚买了的第一天晚上,音量不小心开到了最大,结果没一会儿居然就坏了;说他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家里一直挣钱,都没怎么管正在读书的儿子;说他的老姐姐之前帮他一起种苞谷,结果肥料和苞谷粒挨的太拢,怕肥料会腐蚀了苞谷粒,他就把这位老姐姐骂了一顿,结果她嘀咕几句后就不干了,让他后来又重新种了苞谷,又去哄了哄假装生气的老姐姐。。。。
我边烤火边抬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直说着话的老头,一会儿看看正专心听着话,时不时点点头的爸爸,还是接着看我的手机,毕竟我这个小朋友不便参与大人的对话。我妈在外头用小刷子刷着甘蓝菜叶上的小虫子和灰,时不时笑着应和屋里的声音。
待了几个小时,他说话就没停过,百无聊赖,我还是决定回自己屋里待着自在些。没过多久,就听见有谁叫唤着他,他赶紧从屋里出来,高声的吆喝了声,我们也没来得及煮饭,他就摆摆手离开了。
这个老头,老伴前几年刚走,儿子他们在城里有了新家,而他不想离开这熟悉的山里,也不想成为他们的累赘,便选择继续住在这熟悉的地方。
我挺喜欢和这个人相处,他说的话总是有一种很有道理的样子,虽然听上去很粗糙。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加上眼角的皱纹,就有了好几条缝。脸上的斑点和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说话铿锵有力,力道十足。
有一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能听见从他家传出来的二人转的声音,一股东北大葱大饼的味道。当然也会听到电视的声音,但这声音隔的实在太远,我很难听清楚。在晚上,还会有蛐蛐的声音,和不知名的鸟叫声,不知道这是不是夜莺呢?月色如水,这个安静的村落,还能看见几家人还开着灯,可这老头的家,看不到灯光。
不知道他每到夜晚,在想什么呢?是想念离去的妻子,还是城里的儿子?是自己过去种田的日子,还是耕地的日子?每天早晨醒过来,又是什么滋味呢?你觉得,是生离更痛苦,还是死别更痛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