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殿中，一个太监打扮的男子一脸喜色地将一颗五彩斑斓的珠子呈了上来。
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对座上的男子说道，带着一丝讨好献媚。“国师大人，您要的九色珠已经找到了。”
壹
那原本坐在椅子上闭目小憩的男子忽地睁开了双眼，看着那呈上来的九色珠，眸子里晦暗难明。
“公主的病，务必要治好。”说话间就男子已起身离开。
众人奇怪地看着国师离去的背影，竟觉得像是仓皇而逃。
没人知道，背过身的国师，
已是红了眼，目眦尽裂。
贰
少女刚从院外采了海棠花回来，正想插在花瓶里，就听到房间里有些声响。顾不上未插进花瓶的花，就急急地走了过去。
“道士哥哥，你醒了吗?”果然，那好看的小哥哥醒了。正坐起来抬手揉了揉脑袋。
希雅见那小哥哥想要挣扎着出声说话，便赶紧说道：“莫急，秋姨说你中的毒伤及了咽喉，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才会开口说话。”
只见眼前的人敛了敛眸子，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便抬起头朝她点了点头，希雅看得仔细，那人眼里带有感激之色。
少女讪讪地笑了笑，把花放在桌上，仔细地在裙上擦了擦手上沾上的露水，小心翼翼地坐在小哥哥的床边，看着道士哥哥的脸，有些失神。
前几日带这人回来时急于治病，倒未曾仔细看过这人的相貌，她原以为晓宇哥哥已经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了，没想到道士哥哥才是人间绝色。
那狭眉修长宛若刀裁，琉璃色的丹凤眸水光潋滟，英挺的鼻梁下，若冰雪雕琢般的双唇，犹如高岭之花般清冷孤傲，如同那九天之上的神祗，让人心生敬畏。
叁
此后，希雅最爱的便是每日缠着道士哥哥给她说外面的世界。
虽然道士哥哥只会偶尔点头或摇头回应她的话，但希雅依旧开心得很。
少女看着在书案上挥墨洒意的男子，眉眼含羞地拨弄着眼前的海棠花。
“道士哥哥，外面也是像王城一般繁华吗？”少女问完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生怕错过任何一次无声的回应。
见那人半刻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便忍不住乐开了花，心里甜滋滋的。
接着又发挥了平生最大的热情，锲而不舍地问道：
“那道士哥哥，外面也有好吃的糖串吗？”
“道士哥哥，外面和王城一般大吗？”
“道士哥哥，外面的女子也像王城这般洒脱吗？”
希雅有时也不会缠着小哥哥问外面的世界，反而会叽叽喳喳地给小哥哥讲王城里的事情。
“隔壁的千珏姐姐真是讨厌，三番两次地上门，又不说事，也不知要干什么”
少女气呼呼地进了房间，急急地倒了杯茶，扬起手就要给自己扇风，抱怨道。
男子听到这番话，不禁去寻那说话的人，就见她粗鲁甩了甩裙就要坐下，失笑得摇了摇头，气的少女鼻子直哼声。
见那道士居然无视她，只好坐下来，晾晾身上的热气。
扇了半天热气才下去一点，希雅突然想起了刚刚千钰对她的警醒，忽地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缩着肩膀看着男子的脸色战战兢兢地问道：“道士哥哥，你、你会不会捉妖啊？”
凤岚明明是那世人瞩目的国师大人，可平日里怎么也纠正不过来少女对他的称呼，听至此也不禁起了心思，想报复性地恶作剧希雅一把。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道士哥哥，虽然我们是妖，不过我们九色鹿族族人都很友善的，从来都不杀生”
希雅猛地眼神一缩，嘴上颤巍巍地解释着，身下的脚步悄悄地偏移门口，心想着一有不对就赶紧逃出去。
却不想，眼前的男子似是完全看不上她这样的小喽啰，半天了都不理会。
可在希雅没看见的地方，凤岚没忍住翘了翘嘴角，心情甚好，不过也没给出反应，免得那傻丫头胡思乱想。
尽管被这样冷落，希雅也是开心的，心里不由得喜滋滋的，果然道士哥哥是特别的：
“没想到，你这道士倒是挺善良的，不像那些旁门左道来的，见着我们就要打杀，真是讨厌！”
“不过也不知为何人类好像一直在抓捕我们”说到这，希雅不由得防备地看了一眼男子。
见他听到她的话，依旧毫无反应，就放心地放下了戒备。
“我们九色鹿族原本也是数一数二的妖族大户，只不过万年的繁衍下来。
九色鹿却越来越罕见，多的是三色鹿五色鹿的。再这样下去，我们九色鹿族怕是要衰落了。”
说至此，希雅不由得叹了口气，看着窗外花丛间翻飞的蝴蝶，眉眼忧愁。
眼前的男子已没了笑意，反而眼里多了抹痛意。
抬眼看着那望向窗边发呆的少女， 眼睛干涩。
他原想着，
等他养好了伤回到皇城，
便求娶她做国师夫人，
给她无上荣耀。
可是他，
不能想了。
肆
次日，少女正一蹦一跳地拿着海棠往凤岚修养的房间奔去，眼里都是笑意。
忽地，她停了下来，有些呆愣看着人去楼空的房间，有些失落。
她才爱上了这种生活，每日给他带去最好看的海棠花；每日缠着他问外面的世界，给他讲王城里的故事;看着他挥墨洒意……
想来道士哥哥也是欢喜她的，可如今他却走了，连告别都不曾说。
那常常照顾她的李家娘子还说，他们在一起的样子真是像极了爱情。
那时她还羞红了脸，心里甜滋滋地幻想着一生。
如今，希雅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花。
心里想到，
她的海棠再也送不出去了。
伍
清晨，
醒来后的希雅习惯性地在院子里摘了一朵最鲜艳的海棠，才刚出院门，远处就射来了一支箭矢。
猝不及防地射杀，希雅只能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任由那箭撕扯着她的灵魂。
恍惚间，想起幼时阿爹的叮嘱她的话。
阿爹说，若是魂魄不全，阎王可是不收的，只能变成孤魂野鬼游荡人间。
真是，有些怨恨不甘呢。
可是，
她不过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妖。
又能做些什么来，
反抗这样的命运。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士兵打扮的人狰狞地剖开自己的身体，挖出心脏，又在一片血肉中翻找着，然后挖出她的珠子。
生命在快速流逝着，希雅忽然意识到，曾经坚定伫立在时间长河里万年之久的九色鹿族在今天要断了气运。
希雅躺在血水中，看着那人族士兵拿着珠子对着阳光细细斟酌，也不知在做什么，只觉得那珠子璀璨极了。“我找到了，是九色的九色的！”
那士兵突然地狂喜，让她心惊。
可生命的最后一刻到了，耳边萦绕的声音渐渐地变得模糊。
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中的海棠，留恋地看着眼前的蓝天白云，心有不舍，却也缓缓地合上了眼眸，眼角落下一滴晶莹。
陆
“道士哥哥，这是今日摘下的海棠。” 银铃般宛如黄莺的声音忽地响起，凤岚急急地看向门口处，眼前所见，是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如那日初见。
只见少女身穿白色的轻纱，淡蓝色的连襟长裙，一条白色的腰带系在腰间加上短短的流苏。
最动人的便是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极了初生的孩子，干净清澈。那怀里的海棠更衬得眼前的女子娇艳欲滴。
少女见男子愣了神，不由得多唤了几声。凤岚失笑地接过了女子递过来的海棠，小心地插进花瓶里。
接着将女子揽入怀里，温柔至极，不失宠爱地摸了摸少女柔顺的三千青丝“娘子，该称呼为夫为相公”
不曾想怀里的女子忽地像猫儿被踩了尾巴一样咋呼呼的，鼓起腮帮子哼哼唧唧，真是可爱极了“不！我就叫你道士哥哥”
“好好，都依你都依你”男子看着少女的黑乎乎的小脑袋在那怀里肆意地拱来拱去，那刚刚想要纠正她的硬气瞬间化为了牵肠的绕指柔。
似是想到了什么，那原本圈着少女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幸好，
这辈子，
我找到了你。
柒
热闹的市井中，
酒楼里的说书先生正侃侃而谈，
听说啊，那男子花了几辈子的气运才求得那阎王换那女子下一世呢!
只为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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