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爱最烈的马,上最烈的男人。”年少时的她如是说。
【一】
“老板娘,快来温酒~”
醉汉冲着大堂大嚷,引来一阵哄笑,众人凑趣的起哄。
只见柜台旁坐着一个美貌妇人,一身红衣似血,衬的人面白如玉,正仔细的打着算盘,对众人的哄笑充耳不闻。
片刻她抬起头来,笑吟吟的唤来小二,一个眼神,板儿便为那壮汉斟酒。
那壮汉瞧着那笑意,顿时酒醒了大半,在这旬阳城里的烈酒老板娘可是一枚碰不得的玫瑰花。
那壮汉心里仍有些不甘,呐呐的道:“老板娘这般厉害,恐怕便留成了老姑娘。”
老板娘挑了下眉,唇边笑意不减 ,“错了,又错了,我已是个寡妇了。”说着,她伸手扶了扶鬓边的簪子,弱柳扶风般起身向楼上走去。
那汉子大怔,眼看那身影消失在尽头,惊疑不定:“怎么可能?你一个人在这旬阳孤身十几年了。”
良久,老板娘莞尔,答非所问,“谁又有本事让我做寡妇呢?不过是心死了罢了。我就成了寡妇。”
【二】
“大小姐您又捡回来什么了?”青萄不甘不愿的掏出疗伤药。
温大小姐掀开帘子,青萄圆目大睁,气道:“大小姐您怎么捡回来个男人?”
只见那绣床上可不是个男人么?那男人一身血污看不清面貌,依稀是个健壮的。温小姐一把夺过疗伤药,并不搭理青萄。
青萄又气又急噼里啪啦的掉下泪来。
正在这时那男人醒了过来,挣扎着要起身。
温大小姐一把按住,“这里是金甲镖局,我见你受了伤便把你带回来了,你觉得可好?”
那人一愣,挣扎的更厉害了,温小姐见好不容易处理好的伤口又一次渗出血来很是不悦,“怎么?这闺房弱女的绣床比那阎王殿更让你不耐么?”
那人冷笑:“小姐即知这是你的闺房为何还把我拖到床上?”
青萄不忿的想上前理论,温小姐一把挥下,青萄咬唇,无奈的退了出去,并把门带上。
看青萄出了门,温小姐冷笑,“我又不是你的杀父仇人,为何对我横眉怒目,想不到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那人听此更是大怒,目光恍若嗜血,额上青筋毕露,手指更是咯吱咯吱的响,粗声喘息良久,咬牙道:“不用你救,我也死不了。”
温大小姐嗤笑,用手顺了顺额前的碎发,“的确死不了,不过你肩上的伤口内深外浅,背上还有几处罕见的火药枪伤,不过这都不致命。”
“不过又有谁敢救治你这个朝廷的火枪队和尖刀队追杀的人?”
那人大怔,疑惑的望着她。
温小姐淡淡一笑,头微微前倾,冲着他笑的脸莫名有几分邪气。
“嗯,我闲的。”
【三】
老板娘惯穿一身红衣,最爱坐在门槛上望着夕阳,在阳光下镀上一层胭脂红,恍惚又美得致命。
老板娘来这也有十六年了,昨天的那种事,板儿就见着三次了。
板儿是原来的跑堂的侄子,对于老板娘的来历大伯只交代了一句,“别听,别问。”时间久了,板儿也就忘了追究老板娘的来历,好像是老板娘从生下来就在这开酒楼似的。
板儿还记得第一次,老板娘遇见了个调戏她的游侠。板儿吓得够呛,一个美貌出众的女人在这三道九流混杂的旬阳城里,可不就像个可口的羔羊落在狼群里么?
他看老板娘那个娇娇嫩嫩人儿,不慌不慢的上前,嘴边还是笑吟吟的。
他那是不过十五岁,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抱住那醉汉,带着哭腔大喊:“老板娘,快跑!”
老板娘没跑,她愣住了,片刻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容来,板儿还在愣神中,老板娘解下她的腰带,那时他才知晓,那腰带叫做青蛇鞭。
从那以后,就很少有人敢打老板娘的主意了,一来二去大家还给老板娘起了个诨名叫做烈酒,打主意的少了,但凑过来的人却更多了。
但打那以后,别人没发现有什么变化,他却清楚的记得,第二天早上,他起来扫地,一抬头,老板娘又弱柳扶风般的下来,但那发髻却换成了妇人的发髻。
【四】
“展烈歌你的伤好了吧?”
展烈歌目光一闪,端出一副柔弱的模样。
“你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你便下山走吧。”
展烈歌急促的咳嗽,直咳得两颊通红。
温小姐有几分不耐,“展烈歌我告诉你我们镖局从不养闲人,你再不走,我便认为你垂涎我的美貌,赖着不走了。”
展烈歌闻此忍不住呛住,咳得不轻,只得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喂,展烈歌你干嘛去?”
“劈柴!”
洗去了那些血污之后,展烈歌更像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生得十分文雅。
此刻正左手扶着柴火,右手笨拙的劈柴。
温小姐噗嗤一笑,很是嘲讽,眸子里却带着几分谨慎和警惕,看了许久,才离去。
“听说有个书生为了你赖在咱们家劈柴?你还看了许久?”
“爹~”温小姐攥着爹爹的衣袖撒娇,娇声叫嚷:“哪有爹爹这么取笑女儿的?小心人家告诉娘亲,明明是我是在勘察。”
“那人身受重伤,身份不明,我刚刚不过是在勘察他的底细。”
“唔~”
“那人虎口无茧,手腕前轻无力分明是没有武功。只是不知道他怎么惹了朝廷。”
“无碍,不过是一个书生,救了也就救了。”
【五】
“老板娘,我想告个假。”
温酒从回忆中走出来,嘴角犹带着几丝笑意,“怎么了?哦,告假啊。”
“嗯嗯,我家娘子快要生产了,我想告个假去陪她。”
“哟,我们的小板儿都要当爹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呀,明个儿你便家去吧,带着我近日上了鲜鸡蛋和排骨,也好给她补补。”
说完,温酒又转过头去,望着遥远的夕阳。
板儿得了封赏仍没离去,犹豫着说:“掌柜,你怎也不家去?”
话开了个头,便更容易说下去了。
“您都在外漂泊这么多年了,怎不家去,这外边再快活也不比家里。这么多年,您~”
板儿的鼻子有些酸,嘴却再也张不开了。
温酒愣了愣,并不恼,明明她红颜未老,那目光苍老慈爱的好似在看一个孩子,
“板儿,我没有家了。我爹,死了,我娘也随之殉情了,就剩下我了。”
板儿一愣,温酒早就转过身去了。那单薄的脊梁撑着一个疲惫的身子,坐在酒楼的门槛上,夕阳影里,淡的几乎一抹就会消失似的。
【六】
“小姐又来看这些破木头么?”
“那展公子劈了一年的柴才求得镖主同意,把小姐嫁给她,自然要看看啦。”
“这不,这次镖主头一次带他走镖,自然是要把咱们金甲镖局连同大小姐都给他了。”
在一片吵闹中,温酒不羞不恼,笑吟吟的说道:“自家男人,我自然念着了。”
说着,她目光却一滞,惊恐地看着那斧头深深地陷在那地面上,喃喃:“左手刀,左手刀...”
“青萄给我备马,我要去追他们。”
“你自然没想到你亲手所刃的展家还会有人向你索命,你以为你金盆洗手开了镖局就能平安度日?做梦!”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只是,酒儿,她...”
“酒儿自然不劳‘意外身亡’的你惦记,你灭我满门,我只杀一个你真是便宜你了!你是等着我推你,还是你自己跳下?”
“也好,也好...”
“小姐您醒醒,醒醒。”
温酒睁开眼睛,看着满目的白幡,心中绞痛。
“爹爹。”她深提一口气,“爹爹的尸骨还没找到吗?”
青萄摇了摇头。
她大恨,接着问道:“娘还不肯吃药么?”
青萄点了点头。
“不好了,大小姐,夫人自缢了!”
噗,温酒吐出一口鲜血,软软的倒下了。
【终】
“姑爷来了。”
青萄嬉笑着,退了出去。远远的传来了温酒的笑骂。
“还没成婚呢,她们净是瞎说。”
“未婚也总是个夫呢。”展烈歌故意调笑,凝视着温酒的脸,片刻,松了口气,“看你的脸色好多了。”
温酒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淡笑道:“自从爹爹去世,适逢娘又殉情,我的身子总是不好,难为你陪我守了三年的丧。”
温酒恍若未见展烈歌僵住的脸,接着说道:“如今三年已近,也该操办你我的婚事了。”
新婚的曲子欢快的吹奏,温酒坐在新房里,握紧袖口的匕首。
“该掀盖头了。”
温酒张开眼睛,适应了光线便见一身红衣的展烈歌,微微的笑着。
“喝交杯酒了。”
噗,鲜艳的血顺着展烈歌的唇流下。
“展烈歌这三年你过得好么?”
那明明温和的声音,让展烈歌如听魔音。
“是我不好,我的鞭子使得出神入化,可兵器却一窍不通,如果我的武功再好些,也不必再苦了你我这三年。”
“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对你是,对我亦然,你我皆没有错。”
说着,温酒拔出匕首,又一次刺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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