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物语系列之集怨瓶

关键词：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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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沉沉，暮色四合。医院的走廊里依旧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群如同一茬茬落网的鱼儿般，疲惫不堪。

光线略暗的角落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男人似乎已经枯坐多时了。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怨气吗，需要一个集怨瓶吗？”不知何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位身着华服的艳丽女子，虽然光线暗淡却依旧遮挡不住她惊人的美貌。

“你是从那边来的？”中年男子平静的问道，眉宇间拢着淡淡的皱纹。

“不，当然不是，我是被您吸引过来的！”艳丽姿容的女子，嗓音妩媚的答道。

“嗯，现在都没有关系了。你可以坐下来，听我说说话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说心里话了。”

“当然可以，荣幸之至！”女子身姿摇曳的走到中年男人附近，优雅而坐。

可是，他却沉默了下来，女子也不着急催促。他们就这样，无言静坐，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不久后，中年男人些微感叹的声音“憋得太久了，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

女子只是，微微侧头倾听，并不说话回应。

男人像是一个久不运转的机器，刚刚开始工作起来，陈旧生锈的零件，吱嘎作响，但最终它还是走了起来。

男人的母亲，一共生养了两个孩子。他是哥哥，底下还有一个弟弟。父母很努力的工作赚钱养家糊口，也竭尽全力的照顾他们。

成年之后，他奔赴异地独自闯荡挣生活。如今，那段光阴已然模糊不清。他只记得，每年夏天自己居住的半地下室，夜晚十分，闷热不堪，他躺在被汗水捂湿的席子上，像烙饼般辗转难眠。

数九寒天的日子里，在四处漏风的厂房中，挥汗如雨的干着活，头顶上冒着热腾腾的白烟，贴身的衣服湿哒哒的糊着自己。然后，冷风一扫冰凉凉的寒意从头灌到底，激的他牙齿打颤。

然后，是他依靠自己的努力和手艺，使生活开始变得美好，他让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父亲得病的时候，因为救治得当，走的时候没有遭太大的罪。

体弱多病的母亲被他接到身边悉心照料，也算晚年生活的幸福。

弟弟，从小到大一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也被他安排进自己开办的小工厂里当一个小头目，每月的薪水足够他养活老婆孩子。

妻子，自从生下了孩子之后，就辞职回家，当起了全职太太，照料一家老小的生活。闲来无事，就和相熟的朋友逛街购物吃饭喝茶。

女儿快大学毕业了，他托人找关系帮她安排好出路。

他还给她攒了一辈子的嫁妆，希望她将来生活的底气十足。他给她的一直都是在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因为宝贝女儿要富养啊！

男人的故事平淡无奇，它有太多类似的版本，似乎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吊不起来人的胃口。

但人生总会有起伏，就好像故事总会有转折，道路不可能直行到头一样。

女子和男人之间的空隙里，一只带有软木塞的瓶子立在那里，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存在了。

上个月末，他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如今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酒驾伤人，是要负全责的。可开车的只是一个醉酒的年轻人，家里没有什么钱，车子还是从朋友处借来的。

不久前他被保释回家，从头到尾都没有过来医院看望过中年男人和家属，

他和他的家人也从未有过任何歉意的表示和经济的赔偿。

讲到这里，两人之间的瓶子里从底部开始缓缓漫延出一层浓稠粘腻的液体。

女子的目光如水般划过瓶子，男子的目光望向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大多数时间人真的是太过自以为是了。”沉默一阵子后，中年男人又缓缓开口。

“我也是在这里呆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才看明白想清楚的。原来，我以为的付出和努力在家人看来，却是另外一回事情。”

平缓的浓稠的粘腻的液体，开始泛起波澜。

母亲觉得和我们一起生活，既不舒适也不习惯。有时，她要看儿媳妇的眼色行事。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愈发强烈。

而且，母亲还有一个心病，那就是弟弟。母亲，总觉得弟弟从小到大体弱多病，我是老大还有能力就应该多照顾他，让他多多赚钱，回家对老婆孩子有个交待。

可是，母亲没有想过。我是老大，但我也是她的儿子。我赚钱是很辛苦的，弟弟没有赚大钱的能力，对他来说安于现状就很不错了。而且，一家人生活，是非对错那里又能说的清楚算得明白。

弟弟，私下里总是和我抱怨，说我竟向着外人，没给他留太多的油水，只让他在厂子里当个小头目，还是有这么近的亲戚关系呢！他背后也没少和母亲、弟媳抱怨，说干不下去了，太辛苦了！

我忍耐许久，一直想和他说，你真干不下去了，那你倒是走啊！

每天，上班最晚下班最早，隔三差五旷工，或者和狐朋狗友出去喝酒耍钱。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相信你能做好事情。

你知道吗，就因为你，我和妻子总是吵架。妻子说我，花钱养了一个闲人，还费力不讨好。而且，因为妻子对弟弟看不上的态度，还连带着婆媳关系紧张。

当然，我妻子平常花钱也确实大手大脚，一件衣服买两个颜色，这也确实浪费吧！

我一直反复穿着那几件衣服，怎么没看见当老婆的给我换几身衣服呢！虽然，我常在工厂干活，但是我赚钱了想穿好衣服，总归没有错吧！

在男子的叙述中，瓶里的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已经漫至瓶口，似乎随时准备破瓶溢出。

女子微微笑着，温柔的看着瓶子，同情的看着男子。

男子浑不在意，他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似乎不可自拔。

我的女儿，觉得我安排了她的人生，让她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她对我的态度如同对待阶级敌人，她觉得我是一个霸道专制的父亲。

女儿，是我付出最多心血的人。可如今的结果，让我已经没有了任何想法。

瓶内的液体开始凝滞下来，但汹涌的暗潮却蛰伏在深处。

我在医院躺了快一个月，医生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我想我也撑不了多久了。医生说，我就算醒过来也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了。

现在，家里的积蓄也花费近半，我的家人已经开始为我准备后事了。其实，我也知道双方都在等，等我彻底的闭眼，这将是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长远结局。

我的亲人，也受了很大的折磨，在精神和肉体上。终究，长痛不如短痛啊！

男人，长叹一声，那气息如同潮水般缓慢漾开。

“我已经很累，已经很疲倦了。昨天，我从窗口望去，看到院子里的树枝上结了花骨朵。我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这样了无牵挂的看着花树是在什么时候了，但是我想似乎我看不到它们开花了！”

女子，仔细端详着瓶内的液体，不知何时它们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如同面前的男人一般，静水微澜。

“您的怨气，似乎平静下来了，您不怨恨他们吗？”柔媚入骨的声音，有着奇异的直指人心的力量。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这样说出来，感觉轻松了很多。我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如今我想放下了！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你又是谁呢？”男子的声音，平和而安然。

“我是瓶婆，收集有缘人的怨气，看这就是您的怨气！”女子，轻轻指着两人之间的瓶子。

男子，饶有兴致的低头打量着。“收集这个，做什么？”他很好奇。

“人的怨气如同垃圾一般，如果任由人们背负着它们，那么最后不论去了哪里，再任由人类随意丢弃它们，终归会造成“环境”污染的。”

“但是，有的人的怨气却可以“废物再利用”的，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女子温柔的笑着。

“那么，由我来问您，您要选择这样离开吗？放下执念，丢弃怨气，不留遗憾!”郑重的发问声，透着丝丝凉意！

“嗯，我很疲倦了，我想就走到这里。我现在的唯一遗憾，只是不能看到窗外的花树开花了。”叹息的声音，带着美好的期待。

“那么，我想您现在可以去您应该去的地方了。”

“我如何去呢，又去哪里呢？”疑惑不解的男人。

“您去哪里，这都是您自己的选择啊！看，这便是您的选择！”

女子双手捧起瓶子，递给了男人。

一瓶澄澈明净的水，泛着暖意。顶端的软木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根花枝。三两朵花苞，点缀其间。

“啊，真是美啊！”男人，含着释然的笑意如雾气般消散。

夜晚的风，轻轻拂过这个角落，所有的一切都了无踪迹。

医院的走廊上，远远的传来一群男女慌乱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尖叫声与哭喊声。

【奇妙物语系列之集怨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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