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鸿勇/图•文
春到人间草木知(1)
友人老庞,一大早打电话来问我:“韧哥,你回乡做清明,下来了么?”
“昨天上午就回来啦!”我说,“广龙,有事么?”
“我想见你,开车上城,同你喝茶,顺便接你下来,同我们家里人见见,一起吃一顿地胆头炖老湖鸭。”他爽朗的笑了两声,又道:“翠灵说,天气渐渐地热起来了,想为你做些土茯苓糕,让你放进冰箱,想吃的时候,拿一块冲蜂蜜吃。”
“你和翠灵的心意,我领了。”我说:“广龙,那几十亩地,已经够你们夫妻俩忙的了,何况,村里的许多事,还得你出面理哩,你还整这些麻烦事干嘛!俊乐上广州了吗?”
老庞乐呵呵的道:“小事一桩,哪有什么麻烦?土茯苓就是俊乐上螺岗岭扫墓时,在周边的红土丘陵掘回来的。他知道城里人喜欢吃土茯苓膏拌蜂蜜。广州深圳都没得卖,想吃,就得开车到石城吃。听说贵得离谱,一小杯就那么一羹匙土茯苓膏,灌满一杯的糖水,就8元!”
“知道。我侄子带我去吃过。物以罕为贵。独家生意,能不贵么?桔黄色的,有点韧性。乍一看,我还以为是小时候吃过的薯莨糕哩。”我说。
“不是的,韧哥。过去吃的薯莨,有小毒,要放在长流水中浸泡一日一夜,排去其小毒,才敢做来吃的。好吧,我上去再说。”他挺干脆的,就挂了电话。
老庞乃我当年下乡期间,在潭娘守水库时,认识的一个朋友。那时候,他才18岁,初出校门,刚开始走上社会工作,嫩水得很。
广丰糖厂在潭娘水库边设了一个甘蔗收购站,他和一个港门来的年轻人一起守着那个蔗站,过磅秤蔗,开磅单,搭棚而居,自煲自食。
他们白天收蔗,忙得不亦乐乎,倒无所谓。可一到晚上,在那前不着村,后不巴店,荒草萋萋,杂木丛生,多见竹木,少见人伦,饥鼠绕床,群蚊嚷饿,猫头鹰哀号的僻壤,冷清得可怕,难以安睡。
他们所在的甘蔗收购站,设在水库的西北岸,我所居的石屋,则在东南岸,遥遥相对,一眼望过去,便可看见那茅棚,还依稀看见他们的身影,相距也不过一里多地罢。
出于一种观察人,了解人,对陌生人总抱着一种好奇心的习惯,他们初到蔗站的当日黄昏,我即拿了一支电筒,带上一条小黄狗,到蔗站去,同他俩互相通报了姓名。
他们中的高个子,姓庞,叫广龙,北坡人氏。他长脸,高鼻,大眼,薄耳,阔嘴,厚唇,肤色黧黑而面善,性格开朗,十分健谈,笑起来格外的爽朗。
那个矮墩墩的后生,姓戴,单名益。他粗手大腿,臂力过人,国字脸,宽额,粗眉,大眼,蒜鼻头,一脸的红润,如喝了烧酒一般。他性格内向,不擅言辞,听多讲少,却是个善良,忠厚之人。我和广龙说话的时候,他就坐在旁边静静地听,憨憨的笑。
聊了一会天,彼此都聊得很开心,似乎挺投缘。
认识他们那年,我已经下乡近9年,比他们年长,阅历比他们丰富,又多读了几本文史方面的书,谈起人生的种种,说到出门生活的注意事项和细节,他们自然颇感兴趣,对我也就有了好感,哥上哥下的叫得挺亲热。
人性的善良,让我关心起他们来。当我知道他们就地取水,煮饭做菜冲凉用的都是水库浅近处有点浑浊的水时,我对他们说:
“常有人在这一带牧牛,又多为水牛,那牛喜欢到浅水处浸泡身体,拉屎撒尿,搞得那水有一股骚味,不能吃的。我那边挖有一口小水井,就在那个大麻石的旁边,终年泉流不息,清澈见底,水质干净,你们就吃井水吧,也可以在水闸旁边冲凉。”
广龙连声道谢,戴益依然憨厚地对我笑笑。
自那以后,他俩天天轮流着到我这边的水井挑水,旁晚又必定到我这边冲凉。
榨季开始砍甘蔗,一般都已是深秋时节,秋风起,天气渐凉,因为年轻不惧寒,我们一直都在水库中洗噪,游泳。
我在九洲江畔长大,从小与江河湖泊亲近,中学时代,又跟高中部的一个俄语老师学过泳技,熟习水性,有时候兴趣一来,就从这边游到他们蔗站那边去,再游回来,耍着各种泳姿,有说不尽的惬意。
当年,我们廉江中学高中部那个身材魁梧的俄语老师,曾经担任过前苏联专家组的翻译,听说他的一身泳技,就是跟那些专家学的。
我中学毕业不久,曾经将那个俄语老师的姓名、事迹,作过生活札记的,由于年岁久远,札记的手稿又太多,一时查找不出来,只记得他姓康,名字则已经记不起来了。而他的一个游泳的小故事,却历历在目,仍如此的清晰。
话说有一天旁晚,山寮村的一个农妇,正在九洲江支流的廉城河段岸边的地里摘空心菜,当她将满篮的空心菜提到河边待洗时,偶一抬头,骤地发现一个“浮尸”仰面朝天,直挺挺的顺流而下,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惊惶失措,想喊都喊不出声来,连竹篮都不要了,只顾拼命往村里跑。
当她跑回到家里,见了自己的老公,才定下神来,告诉老公那“浮尸”的情状。她的老公立即招呼几个胆大的后生,向廉城河冲了过去,举目眺望。哪里有什么“浮尸”,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站河中间擦澡。
有那在廉江中学读过书的年轻人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康老师,心里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立马一边笑,一边向站在水中的老师打招呼。
这个小故事,流传很广,当年的廉江人,都耳熟能详,可见那个俄语老师的浮游泳术多么了得!
我曾经跟他学了许久,在廉江大垌那些星罗棋布的石湖中,也曾浮游过。后来有一段时间,我在故乡砍柴谋生,曾在渺渺茫茫的鹤地水库中,游到那些丘陵变成的孤岛,砍柴卖给当时的红星瓷厂,烧制瓷器。
欲知我和广龙他们的故事发展如何,请期待明天续叙。
2019年4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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