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里，一群喝着劣质小麦酒的男人正疯传着一件奇怪的事。
昨天电闪雷鸣的雨夜，镇子东头夜里死了一个外乡男人，他的背上长着一对鸟翅膀一样的肉瘤。
人们议论纷纷，其中一人说他是天使，是一个犯了罪被众神之主宙斯降下雷电惩罚至死的天使。
这一观点一经提出，立刻引来一阵惊讶。
观点提出者将天使描绘得绘声绘色，顺带将整个天国，众神描绘得绘声绘色，就仿佛他那间比马厩好不了多少的茅草屋就建在天国旁边一般。
酒店女老板却对这件奇闻毫不吃惊，将一大杯劣质小麦酒一口入喉后，她带着酒意开口了。
“不就是天使嘛！我小的时候，还救过一个！”女老板开口道，硕大的一对乳房傲慢的挺了一挺，直叫醉酒的男人们神魂荡漾。
她的名字叫做莲提汀，是个外乡人，逃难来到了镇上。据说他们那个村子闹瘟疫，只活了她一个。
“呦吼！我们大家的莲提汀可真够厉害，人家说天使，你就说你小时候拯救过天使，如果人家说宙斯，你是不是也说你小时候拯救过宙斯？”其中的一个人质疑着莲提汀的话，露出嘲讽的表情。
莲提汀生气了，端起旁边的半杯小麦酒，泼了嘲讽者一脸。
众人笑了，嘲讽者一脸狼狈。
莲提汀并没有说谎，她确实在小时候拯救了一个天使。
那年那天，同样是风雨交加，一个长着翅膀的奇怪生物降落在村里沼泽旁。
无知的村民将之视为怪物，只有她认出了这是一个天使。
她以幼小的身躯拦下了村民们的镰刀锄头，将天使带回自己家里，习性照料，直到他恢复飞翔的能力。
当时，天使为了报答她，答应了她一个愿望。
“我想……在成年之后嫁给一个天使！”年幼的她在认真思索之后说出了自己的心愿。
天使带着温柔的笑脸，许诺下一定会让她在成年之后嫁给天使的诺言。
幼年的她期待着天使在将来某一天前来还愿，就这样度过了一些快乐的岁月。
可惜，之后她并未再见过什么天使，也并未有人帮她实现过什么嫁给天使的心愿。
此后人生充满苦难，瘟疫让她明白了活下去的重要，男人让她明白了金钱的重要，而那个幼年时候救下的天使，只让她明白了誓言的虚无缥缈——誓言甚至不如男人酒后放的一个臭屁，臭屁至少有一股子刺鼻味来表达真实的存在。
被泼了一脸酒水的男人愤怒着起身，他要让莲提汀好看。
另一个更加高大的男人站了出来，挡在了嘲讽者面前。
“伙计，她今晚是我的，我可不希望她受一点伤！”高大者裂开大嘴，狠狠的言道。
其他喝酒的男人一见有好戏看了，立刻后撤半步，屏住呼吸。
一场实打实的恶斗即将开始，这可比听一个人胡诌什么天国天使来的有趣。
“啐！”莲提汀向嘲讽者吐出一口唾沫，作为这场恶斗的催化剂。
嘲讽者看着比自己高大一个头，强壮一围的高大者，将拳头握的紧紧的。
“好，婊子！你等着！”嘲讽者丢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开了。
在比自己强大的存在面前，他理智地选择了低头。
众人期待的好戏未能上演，扫兴到失去喝酒的乐趣，唏嘘中离开了酒馆。
莲提汀将雪白的手臂探上高大者粗壮的脖颈，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道：“恭喜你，因为你刚才英勇地举动，我可以在今晚多陪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更愿意你可以少收我几个大钱！”高大者扭头将黑红的唇挨在莲提汀的唇上，言道。
“那你现在也可以像那只腌臜狗一样离开了！”莲提汀毫不客气地说。
高大者并没有生气，狂笑着将莲提汀抱起。
之后，酒馆的灯被熄灭；之后，酒馆的卧床传来不堪重负的“吱吱呀呀”声。
距离凌晨还有三个小时的时候，赤裸的高大者呼噜震天得睡去了。
同样赤裸，一身混杂汗水的莲提汀却异常清醒。
她突然想起了一年前的事儿，一件让她有了开起一家酒馆的事儿。
当时是在半夜，她刚刚完成自己的生意，按着价钱在应有的时间过去后将顾客送走。
一个用黑布将自己彻底裹起的男人撞开门闯了进来。
“你今晚的生意不错！”顾客在临走时微笑着对莲提汀说道。
莲提汀推了他一把，在将他推出房间后，瞩目向新进来的奇怪男人。
“把那块黑布扯掉吧！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莲提汀向奇怪者开口。
“我是来找人，他们告诉我，你这可以找到人！”男人开口道。
阅人无数，特别是阅男人无数的莲提汀竟然被男人清澈干净的声音迷住了。
“哦，是吗？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找人的方法。”莲提汀卖弄着风姿，将自己引以为傲的胸膛挺了挺。
“首先你需要钱，之后你要拥有一直笔，一瓶墨水和一打纸，不过这一切都需要钱！”未等男人开口，莲提汀继续说道。
男人并没有被她的胸膛吸引，他开始思索着莲提汀的话。
“我没有你说的那个钱。”男人开口道。
莲提汀心下一冷，很想将这个男人赶出去，但男人的声音太吸引她了，那声音是那么的干净空明，那么的吸引她。
“好吧，我放低要求，你必须有一支笔，一支用羽毛做成的笔！”莲提汀的态度变得傲慢起来。
“我有羽毛！”男人听到这里很高兴，从自己的后背取出一根。
那是一根洁白发亮的羽毛，宽达，柔顺，细长，简直可以和黄金媲美。
莲提汀看着这根羽毛，加上男人充满吸引力的声音，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将眼前这个男人收留。
清晨，第一米阳光照耀进莲提汀矮房子的时候，她自掏腰包为男人买来了纸和墨水。
男人用自己的羽毛沾着墨水，在莲提汀地指导下写出了第一张寻人启事。
“我要寻找一个女孩儿，他有一双比蓝天和泉水更干净的眼睛，请见到过这个女孩的人到西贝镇东边的矮房子里来告诉我，我是来还愿的，还一个答应她必须要实现的愿望。”这是寻人启事的内容。
男人写了一整个白天，写下了几百张寻人启事。
莲提汀答应男人帮他送出去，最后却将这几百张寻人启事丢到了矮房子外的垃圾桶里。
男人的羽毛不见了——莲提汀将之卖给了一个贵族小姐，哄骗贵族小姐将之插在了帽子上。
“这样一来，我也不算折本。”莲提汀手握着贵族小姐的钱，勉强一笑。
男人找不到自己的羽毛，却并没有找莲提汀的麻烦，他一心一意的扑在了寻找女孩去还愿这件事上。
意想不到的事却因此发生，帽插羽毛竟然成为了贵族们的新风潮。
莲提汀就这样开始了贩卖羽毛的生意，男人的寻人启事在她矮房子旁开始越堆越高。
慢慢的，莲提汀陷入了自责。
这仿佛太不道德，她用男人的羽毛赚的盆满钵满，却并没有帮男人丝毫。
但转念一想，她和男人萍水相逢，供他吃住，难道还不能靠他那漂亮的羽毛赚点儿钱吗？
何况他写的什么“一个眼睛干净的像蓝天和大海一样的女孩儿”，根本就是个不存在的人，即使那些寻人启事被张贴出去，估计也是无济于事。
但即便这样想，她还是觉得有些亏欠这个男人，亏欠他那魅惑着自己的声音。
于是，莲提汀决定用自己曾经最圣神如今却最廉价的东西去补偿男人。
百日的相处里，男人是很厌恶她的，他从来不让她靠近自己，只把自己锁在仓库里不停的写寻人启事。
莲提汀本来很想和这个首次吸引了她的男人发生些什么，因为她觉得那一定会很甜蜜，因为那会被叫做爱情。
但男人的做法让她只有在送墨水、纸以及食物和水的时候才会有与之共处一室的机会。
“好，你可以出去了！”共处一室的机会每次都在男人这样的言语里断送掉。
“那声音太让我着迷了，今晚我可以趁着他熟睡的时候去！”莲提汀下定了决心。
于是，她在这一天暂时关闭了自己的生意，在深夜，推开了仓库的门。
男人睡在那张她为之准备的床上，一动不动。
月光下，莲提汀拨开男人的黑布，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
金黄，圣洁，男人的脸要比他的声音更具有魅惑力。
只是，睡梦中的他似乎很痛苦——两道金黄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迷恋男人到心神荡漾的莲提汀心跳加速，内心燥热无比的她将手抚摸上男人凝紧的眉毛。
她的手在此刻早已变作一团火，火焰让男人从梦中惊醒。
“离我远些！”男人愤怒的从床上跳起。
月光下，一团高大的黑布，将莲提汀的身影罩上黑暗。
悲伤，羞愧，夹杂着愤怒，将方才那份赤诚的爱意彻底驱散。
“你为什么如此讨厌我！”泪水从莲提汀的双目留下。
“这不消我解释吧？你的身体与你的灵魂都无比肮脏！”
“你那个寻不到的女人的身体和灵魂就能干净到什么圣神的地步了吗？”
“停下你的言语！你这污秽无比之物！”
“滚！滚滚滚滚……”莲提汀歇斯底里的吼道。
“收起你的肮脏吧，不消你言语我也要走了。因为我已经没有羽毛了，我再也，寻不到那个女孩，还不了欠她的誓言！”高大的男人悲伤的言语道。
之后，男人未做丝毫停留的离开了，未对自己生活百日之地有丝毫留恋，将身旁的莲提汀当做空气的，离开了。
后来莲提汀就用羽毛赚来的钱开了酒馆，靠着自己出色的身体，获得了镇上一些强大者的维护。
“难道说，那个厌恶我的男人是个天使，难道说我就是他要还愿的那个女孩，难道死在镇东头的是他？呵呵，得了吧，哪有那么多的难道！”从回忆里回来的莲提汀做着本该正确的猜想，却否决了本该正确的猜想。
窗外的月光这时落在了她笑起的脸上，在哪浑浊不堪的一双女人的眼中，月光倒影出一丝清澈的眸光。
那眸光，干净过蓝天，干净过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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