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知道了,我会和叔叔联系的,就这样啊。”挂断爸爸的电话,小英犯难了。自己一个人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大学,小英理解爸爸对自己的各种不放心,可是要让自己去找已经十年未曾见面的叔叔,小英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愿意的。
在老家的爸爸打听到小英有一个堂叔在这个城市生活已经有差不多十年了,便嘱咐小英去找叔叔吃个饭。同时告诉小英,据说这个堂叔在公司里已经是经理级别的了,让小英有什么事尽管去找她叔。小英听出了爸爸的话外之意,无非是想看看这个叔叔能不能在这里给小英找个实习,方便以后留在这里。
小英一直跟爸爸说找时间就和这个叔叔联系,但一直没行动,这次爸爸又来催小英,肯定是已经和堂叔联系过了。小英不敢再推脱,联系了堂叔。小英与这位堂叔虽然认识但并没有过任何来往,即使还只是短信联系,小英也觉得无所适从。
终于敲定好了要见面的时间,小英一大早就从学校出发,按照堂叔给的地址,一路转地铁到了城市的边缘地带。刚来这座城市的小英还是很惊讶,她没想到这座城市里竟然还有这么破败的地方,除去大片大片的厂房,便是大片大片的低矮的平顶房,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小英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和堂叔联系后,小英在一家工厂外下了车,见到了穿着一身灰扑扑工作服的堂叔。小英在自己已经不太清晰的记忆中找得到了堂叔以前的样子,对比了下,嗯,发福了。
小英没料到堂叔周六还在上班,本来是约好的时间,小英以为堂叔今天没有事情。她担心影响堂叔工作,堂叔哈哈大笑,满不在乎的说:“我在这里闲的很呢,”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工作牌,“看到没,我是人资经理,没人管我。”小英推了推自己的近视眼镜,她看清了,上面的职位是“后勤工作人员”。小英不知道这是不是经理级别的职位,但从叔叔领着她左右闲转的架势看,确实是挺闲的。
中午堂叔带着小英在工厂附近的小饭馆吃了饭,店面很小,一到饭点附近工厂的工人都来这里吃饭,饭馆外边也摆了几张桌椅,但显然还是不够。周围吵闹的人群,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在刺眼的太阳光下越发的躁动起来。
小英本想是和叔叔吃个饭就回学校了,毕竟她一个女生,留在外边也不安全。但叔叔说什么不让她走,还说晚上带她玩儿好的,让她多留几天。小英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便应承下来,却不知,晚上发生的事情,着实吓到了小英。
一下午,堂叔忙着自己的事,让小英自己找地方随便逛逛,小英也不知道哪里可以逛,问起堂叔,竟然也不清楚。小英一时无法理解,怎么会在这里生活了快十年还不知道呢。小英就在镇子里随便逛逛,也无非是这个椅子上坐一会儿,那个长板凳上坐一会儿。一直到下午吃饭时间,小英接到堂叔电话,让她赶紧回去。小英也实在是待不住了,回到了中午吃饭的那个小饭馆,看到叔叔已经点好饭了。堂叔说:“快点儿吃,等会儿带你去唱歌。”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兴奋。
吃完饭小英便跟着堂叔到了镇上挺远的一个ktv。路上,堂叔一直拿着手机联系自己的同事,还不忘告诉小英,自己拿了一个牌子最新款的手机,但觉得不太好用,打算再换一部手机,问小英需不需要,顺便给她买一台。小英看看自己手机,开学前刚买的,好用着呢。
一路到了ktv,天色已经暗了,在电梯间,堂叔指着一个广告说,我们来这里,都点这个房间。语气中满是自豪与不在乎。小英看了看:豪华包,1088/晚。暗自想了想,要赶上自己一年的住宿费了。
到了包间,小英看到里边已经有人了,便自觉往旁边坐了坐。堂叔一点都不低调地向其他人介绍:“这是我侄女儿,在xx大学呢,高才生啊。”小英越发觉得不自然了。
小英从来没觉得夜晚这么漫长、这么难熬。一整个房间烟雾缭绕,划拳声、撕心裂肺的吼叫,这里的一切都让小英觉得不舒服极了。但如果提出离开肯定又会扫大家的兴,也会让叔叔觉得没面子。再待一会儿吧。
过了一会儿,堂叔放下了和别人拼酒的酒杯,点了几首歌,便守着麦克风开始唱歌,具体哪些歌小英记不清了,但知道一定是有《爱拼才会赢》和《母亲》。堂叔告诉小英,常年在外,最想的还是家和家里的老妈妈。堂叔告诉小英,平时要多给爸妈打电话。小英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最新一通电话是爸爸打来的,她没接,这里太吵了,她打算回去再回电话。
一直到凌晨两点,小英困极了,可是看看房间里还在嘶声吼着的众人,这些明天还要继续打工出卖体力的人们,依旧肆无忌惮的挥霍着自己的生命。小英越想越觉得可怕,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在这个被尼古丁和酒精控制的空间里,已经快要看不到自己了。小英告诉堂叔:“我要回去,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小英的语气很坚定,一开始堂叔还想劝她再待会儿,小英不再多说,只是强调自己该回去了。堂叔一脸无奈,却又不得不向其他人说:“我带她先回去了,回头我们继续。”再看小英一眼,仿佛是责怪她的扫兴。
一整晚,小英都没睡着,现在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堂叔送她到旅馆的时候,不知道是酒意大发还是情之所至,哭啼地告诉小英:“别怪叔,这么多年了啊,这么多年了。”
小英没怪他,只是觉得自己也许不该来这一趟,除了家乡,再没有一个地方适合家人重聚。
两个月后,堂叔问小英怎么回家,要赶紧买票,晚了票都被抢完了。小英问堂叔什么时候回家。堂叔说:“厂子里只放三天假,高铁票太贵,怎么回啊,回不了啊,回不了了。”
于是,堂叔又没有回家过年,远方的老家和家里的老妈妈哟,盼了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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