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抚琴岛市南区,凉宅。
凉奈正坐在沙发上看今日份的早报。一只叫“Youk”的英短在他的脚边绕来绕去。他也不恼,还时而将目光从报纸上移开,饶有兴趣地逗弄它一会。
正准备出门的齐慧,正在玄关的鞋柜处换鞋:“还吃道口街的那家梁记杏仁饼吗?吃的话再给你带一份。”
杏仁饼配上好的云南红茶,是凉奈多年来的下午茶标配。两人结婚快三十多年了,老伴儿的这点小习惯,早就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带一份吧。刚好家里的快吃完了。”凉奈乐呵呵回应。
齐慧投之他一个莞尔,之后便出了门。
Youk一下子跳到了沙发上,和凉奈一起像模像样地看起了报纸。凉奈则一脸宠溺地抚摸着youk光滑的额头说:“知道你比我还想吃呢,馋猫。”
“叮咚——”这时,门铃响了起来。凉奈随手撂下报纸前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眼前站着一个体型壮硕的高个子中年男人。凉奈见来人是他,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找到自己家里来。凉奈的心里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隐隐不好的念头来。
“怎么,不欢迎?”高个子男人没有半分客气地说。
“进来吧。”凉奈让男人进了屋,拿起茶几上的纸杯给他倒水。来者都是客,礼数还是有的。“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他说着,顺手将水递给男人。
“免了吧。”中年男人摆摆手,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一脸冷峻,“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再回复我。”
热脸贴个冷屁股,凉奈只是淡然一笑。他就当面前的这个人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无需赘述。”他喝了口杯子里的水,注视着男人的眼睛。
“你非要和我做对是不是?”中年男人的音调猛然升高,上前一把揪起凉奈的衣领,由于动作突然,凉奈手中纸杯里的水都洒到了身上。而高个子男人才不管这些,脸色铁青道,“凉老头,不要以为我会怕你。你这么做,只会害了你自己!”
面对男人的恫吓,凉奈一副泰然自若,面不改色,毫不忌惮对方所言。他不是他的对手,这点凉奈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料定,他也只不过是说说狠话而已。
“我看你还是别忙活了。就算是我同意你的提议,我们的花主也不会同意的。到头来,你还是白忙活一场,何必呢?”凉奈松开男人的手,将纸杯丢到了垃圾桶里。
“花主那儿我自有办法,用不着你来操心。只要你别从中作梗就行了。”中年男人咬牙切齿,显然已经被逼急,没有多少耐心了。
“不可能。”凉奈义正词严。是的,他绝不做有违猎兽师法典的事情。这是他自从年轻时加入这一行后一直遵守的职业信条。
室内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仿佛将空气和时间都冰封住了。诡异掺杂着恐怖的气氛如蛇般在四周游走。
“你决定了?”
“是的。”
“不后悔?”
“我一六七十的老头子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好。很好。”中年男人忽然邪魅一笑,“门外有个人,一直想见你很久了……”
(1)
岛城抚琴一连数日阴雨绵绵,像是被丢进了水池子,浑身上下都透着漉漉的湿气,濡得人心里也似生了霉。
市郊,北码墓园,位于三段六十七号的墓群中,新立起了一座与周围截然不同的黑石墓碑。墓碑下端绘有汹涌而起的海浪,右上角是明晃晃的一轮圆月,中间则刻有“凉奈之墓”四个鎏金大字。
墓前站着身着黑服,面带悲伤的一男一女。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高级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鼻梁上还架着副近视镜。整体流露出成熟稳重的商务精英的气息;而女人相对而言穿着稍显朴素,脸色也更苍白和憔悴。两人已在墓前站立了许久,仿似两柱木桩。
年轻女子怔怔地望着墓碑上刺眼的“凉奈”二字,内心满是悲凉——逝者是她跟随了十几年如父亦友般的恩师。直到如今,她仍不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
所有的泪都在接到恩师被杀的消息时就已经流干了。彼时,她刚调查完基普阳村的渔民失踪案,在返回远州的动车上,收到了身边这个男人——她的师哥莫叶发来的噩耗。
虽说人这一辈子的终点,都将是那遥远的天国彼岸,但她从没有想到过,德高望重、猎术高强的凉奈老师竟会被人轻而易举地杀死在家中……倘若凉奈是个普通的素人也就罢了,但他却同这墓前的二人皆非素人,而是肩负着传承古老秘术,于平凡中捍卫荣耀的猎兽师。
猎兽师而非猎人,也非马戏杂耍,而是专职猎杀妖兽,守护世间和平的雷霆战将。而凉奈,又是一个集高精秘术与灵气于一身的高级猎兽师,莫说凡夫俗子,就是一般的猎兽师也难近其身,更别说杀他了。
“莫辛,”莫叶看着女人红肿的双眼,拍了拍她的肩,心疼道,“别这样,老师也不愿你这样……”
被唤作莫辛的女人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般,目光仍旧凝视着面前的黑石墓碑。她的思绪早已经飘远,飘回了十三岁那年夏天里的一个傍晚,赤色的火烧云染红了西方的半边天,当她坐在城市人民广场的石阶上,听着音乐,喝着奶茶时,迎面走来了一位正气凛然的中年男人……
“莫辛?”男人见眼前的女人没有应答,忍不住又轻声唤她的名字。
莫叶比莫辛早两年跟从凉奈,在恩师众多的学生中,他数同莫叶的关系最好。在刚入门那会,莫叶自负孤傲,然而两年后,却在一次咒语比拼中败给了刚来没半年的学妹。之后,两人便成了训练搭档,久而久之,平生情愫。在二人以优异的成绩从猎兽师协会毕业那年,莫叶鼓起勇气同莫辛表了白,结果以意料之中的失败告终。之后,他便去了申川下海。
“嗯?”莫辛将思绪拉了回来。
“走吧,师母和滕原老师还在等着我们。”莫叶侧了侧身说。
“好。”莫辛点了点头。
临走前,她又望了一眼恩师的墓碑,心中那个强烈的念头再次浮现出来。
雨丝仍在簌簌飘坠,宛如上苍难掩悲泣而垂下的泪。
市南区,凉宅。
客厅沙发上坐着凉奈之妻齐慧,生前旧友滕原,以及学生代表莫辛和莫叶。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也如外面的天空般,麋集着一层阴云。
“师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辛紧咬着嘴唇。虽然她知道让痛失丈夫的妻子回忆那一幕是非常残忍的事,但为了调出真相,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齐慧同凉奈的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她知道丈夫不是一个平凡的人,这一切,在他们结婚当初,凉奈就和盘托出了。而她也从未介意过这一点。她一直将丈夫这个天大的秘密深深地埋进了心里,准备带进坟墓里去。
“那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我说我要出去买菜去,问他吃不吃道口街的那家梁记杏仁饼,他说吃。我就出了门……我就出了门……
“那天早上,他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我要出去买菜去,问他吃不吃道口街的那家梁记杏仁饼,他说吃。我就出了门……”
“师母……”莫辛紧紧握着齐慧的手,看到师母这般难过,她的心简直像是被人紧紧攥住般难受。
“……当我回来的时候,我用钥匙开了门……对,我用的是钥匙……”齐慧因悲伤过度,思维逻辑已经有些混乱。“我打开了门……就看到,他……和Youk……”说到这里,齐慧的身子开始簌簌地发抖,莫辛抱着她不停地轻拍她的后背,像哄一个婴儿般安抚着她。
“Youk是谁?”莫辛转向莫叶。
“哦,是老师养的一只猫,也被杀死了。”莫叶用手扶了扶眼镜框说。
“哎……接到你们师母打来的电话时,我还在蕲南。当时我满脑子的念头就是,这怎么可能?老凉的功夫我们都是知道的,一般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一直未开口的滕原啜了口茶继续道,“看到老凉尸体的时候,当时你们师母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她说她当时本能的反应就是报警和打120。等医生来,告诉她老凉已经去了的时候,她才想起给我打电话,才想起她的丈夫不是一个普通人……只可惜我没来得及见老凉的尸体……不然的话,或许能发现点什么。”
“那滕原老师这边还有什么线索吗?”,莫叶将迫切的目光转向滕原,“到底是谁杀了老师?”
“这我恐怕回答不了你。不过……”滕原拿起茶几上放着的一本黑色的笔记本递给莫辛,“你们看看这个吧。事到如今,也不用避讳什么了。这是我在你们老师书房里发现的。”
莫辛接过笔记本后便马上一页页翻了起来,她发现这是老师的一本日记本。上面记录着每天的心情,事件,以及对兽的研究等。
最后一篇日志写于十天前。
“我绝不允许它发生?”莫辛小声阅读着日志的内容,眉头紧锁。“从字体的力道来看,凉奈老师在写的时候,情绪一定是非常激动和愤怒,最后结尾的感叹号将纸张都划破了。”
“绝不允许它发生?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老师这般的愤怒?老师会不会因此而送命呢?”莫叶沉吟道。
莫辛喃喃着那句话,突然,她的脑子里迅速涌现出了一个人,脸色也为之一变。“不会吧?”
“怎么了?”一旁的莫叶发现了她的异样。
“滕原老师,您认不认识一个光头老人,眉毛很长,差不多到胸口这样子。”莫辛回忆着那人的容貌说。
滕原摇了摇头,表示没见过。
“我不确定他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但那的确是个怪人……”莫辛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右手腕,“想必你们都知道之前的基蒲阳渔民失踪案吧?我去过那附近的海域,原本以为是何方妖兽祸乱,但最后在海上见到的却是一位光头老人。那人跟我说了些奇怪的话,说什么‘要变天了’之类的……”
“居然还有这事?”滕原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他突然想起,十天前,凉奈告诉他要去“山茶花组织”开会。那天,他原本想来找凉奈讨论下关于蕲南出现的那头妖兽的事情,但凉奈却以开会为由拒绝了。
作为猎兽师的最高机密组织,整个“山茶花”仅有六名成员,除了花主吕凡是水陆两系猎兽师外,其余还有三名水系和两名陆系,而凉奈正是其中的一位水系猎兽师。
“山茶花”是猎兽组织的最高权威,所有有关猎兽师的重大事件,都需要经过“山茶花”的审批,然后才会下发至猎兽师协会总会。而花主更是具有一票否决权。现任花主吕凡继承爷爷吕风道的衣钵,年纪轻轻便站上了猎兽师的金字塔尖上。
“或许,这件事与‘山茶花’有关。”滕原刚要说凉奈去组织开会这事,这时,他的手机接连不断地发出几声震动。
滕原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随即接了起来。
“段会长。”
“滕原吗?下午来趟协会吧,有要事相商。”
“好。不介意我带两个人吧?我也正好想要去找您。”滕原看了眼莫辛和莫叶说。
“此事非同小可,最好你一人前来。”
“段会长,也不是外人,是凉奈的两个学生莫叶和莫辛,您都认识的。”滕原争取道。
电话那头的人沉思半晌:“那好吧。凉奈的事我也一直想弄清楚。”
挂掉电话后,滕原松了口气,“我们去趟南滨,说不定对调查你们老师的死有帮助。”随后,他转身对郁郁寡欢,一直未说话的齐慧说,“嫂夫人,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您放心,您拜托我们的事,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好……。”慧子颤颤巍巍站起身,双手合十,冲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2)
三人匆匆吃罢午饭,便坐上了开往南滨的高铁。幸好南滨距离抚琴不远,不出意外的话,大约下午两点左右就能到达猎兽师协会总会。窗外风景飞逝,坐在不同位置的三个人心里却五味杂陈。尤其是莫辛,她从十三岁开始,一直到二十岁,整整跟了凉奈老师七年。七年来,她从一个对猎兽师一无所知的少女,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优秀猎兽师,这其中都少不了凉奈的扶持。是凉奈将她引进了猎兽师这项古老而又神秘的职业。还记得自己高三那年,面对这高考的压力,同时又面对着猎兽师比武考核,双重的压力压得她像根被拉到极点的皮筋,眼看就要到达崩溃的边缘。是凉奈老师陪他走过了那段黑色如狱的岁月。
“猎兽师这门活计,既然你选择了它,就注定是选择了隐忍和孤独,选择了牺牲和奉献……”明明这些话还言犹在耳,而如今……每每想起,莫辛总是忍不住泪水涟涟。
猎兽师协会总会对外是家杂志社,如今自媒体风头一时无两,纸媒已经落寞到几乎无人问津了。不过好在杂志社只是总会的身份掩饰,并不靠此赚钱。
段会长已是六十岁的老人了,自他当选会长后,一直连任至今。好在,底下还有三个副会长帮忙做事,不然,老爷子早就退休享福去了。
三人到达杂志社,亮明身份后,直奔会长办公室而去。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件足可以震动整个猎兽师圈的密令即将浮出水面。
十楼会长办公室内,段尧正双手背后,焦急地来回踱步,还时不时叹口气。他早已特地叮嘱过外面的人,只要滕原来了,马上请到办公室来。
他现在面临着一个非常棘手的难题,亟待需要找人商议解决。虽说他是总会会长,但此事非同小可,他信不过手底下的人。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走露了风声,那将会对整个猎兽圈带来难以想象的动荡和灾难。
“咚咚咚。”等待已久的敲门声终于响了起来,段尧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开了门。在见到来人正是滕原他们后,赶紧将三人迎了进来,随即啪的一声锁上了门。
“我说什么事啊,这么急?”滕原见面便问。他不喜欢兜圈子。人活着又忙又累,还是痛快点比较好。
段尧看了看他身边的莫辛和莫叶,轻咳了两声,似有难言之隐。
“没事会长,这都是信得过的。有什么事您就说吧。”滕原看着段会长,语气坚定。
“好吧,”段尧搓了搓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地继续说,“事情是这样的,你们也都知道,每隔一段时间,山茶花组织便会给我们总会下一道密令。而不管密令的内容是什么,我们总会都要无条件的服从和完成。今年这还没过去一半,山茶花已经陆续给我们下达了二十七道密令了。”
“嗯,这事都知道呀。山茶花作为我们的最高统帅,给你们总会下几道密令很正常呀。”滕原说。
“可是,就在十天前,我收到了山茶花给我下达的第二十八号密令。”段尧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水,以缓解紧张的心情。
“是很难完成吗?”一旁的莫辛小声开口。
“哎……不是难不难的问题,是很奇怪,可以说非常奇怪。花主怎么会下那样的密令?”段尧百思不得其解地说,“山茶花除了特级密令是需要花主通过声波镜直接向我下达外,其他一般的密令都是由花主按照密令的等级,将其内容封印在不同颜色的茶花里,然后由组织成员之一作为使者交付给我。再由我输入相对应茶花颜色的咒来解开密令。
“那究竟是什么内容?”莫叶已经按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那是个可怕的命令。”段尧回忆道,“这次给我传令的是向麻秋,并且带来的是紫色茶花密令,位列紫、白、红、粉四色令中的第一等级。当我念咒启动紫色茶花时,看到了那只有一句话的密令——让猎兽师阳光化。”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脸上堆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咚咚咚——会长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接着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段会长,南波宇副主来了。”
听到来人是南波宇后,屋里的四个人都随之愕然。作为山茶花副花主的南波宇,平时鲜少露面,一直过着半隐居的淡然生活。而这次却亲临南滨,定是发生了大事情。
段尧赶紧起身开了门,果然看到了站在女下属一旁的南波宇。
“你下去吧。”段尧对女下属说,下属礼貌地说了声“好的”便离开了。
南波宇进屋后,滕原他们三人向南波宇尊称了声“副主”。其实,莫辛和莫叶从没见过这位神秘的副花主,只在同仁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那家伙在哪?”南波宇一进门便怒气冲冲地问。
“副主您怎么亲自来了,我还想和藤原他们一起去拜访您呢。”段尧一边说,一边做着请南波宇入座的姿势。
“发生这么大的事,还顾及那些做什么!”南波宇黑着脸,怒道,“向麻秋那厮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假传花主密令!说吧,你把他关哪里去了?”
“我就说嘛,花主怎么会下那样的密令呢,这简直太荒谬了。”一旁的莫叶分析道。
莫辛附和着点了点头,她完全同意师哥的观点。
“这点还是让他自己说吧!”南波宇目光转向段尧。
“诸位跟我来吧。”段尧叹了口气后,随即带领着四人前往协会的密狱。
“他第一次来传密令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我问他花主为何要下这样的密令,他说那是全体山茶花组织成员投票决定的。我想着先将这荒谬的第二十八号密令按下不宣,找人商议下此事。没想到过了几天后,他又来找我,说我违抗花主密令,要我迅速发令。于是我使了点小计谋,把他诱捕到了密狱中。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啊,可不是他的对手了……”段尧一路上叙说着事情的经过。
总会的密狱位于负二层,是专门为受到处罚的猎兽师关禁闭而建的。整个密狱采用的是混合灵气与水而特别设计的水狱,这还是花主吕凡的爷爷亲自设计的,而开启的咒语只有会长一人知悉,并在退休时,传至下一任会长。
段尧用特定的密咒解了门,南波宇等人鱼贯而入。只见披散着头发的向麻秋手脚皆被水镣困住,躺在地上,像一尾死去的鱼。
“向麻秋!”南波宇见到假传密令的罪魁祸首,不禁怒火中烧。只见他冲向麻秋用力一挥手,躺在地上的向麻秋被一股灵气击中,瞬间悬了起来,“咚”的一声,撞击到了墙上,疼得他哇哇直叫。“说,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趁花主闭关,假传密令给段会?”
“副主饶命啊……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啊……”令大家没想到的是,大男人向麻秋竟像个女人似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了起来。
“败类!可恶!”此时的南波宇成为了一头咆哮的狮子,“山茶花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玩意!你现在回答我两个问题,你要是不一五一十地交代,就等着花主出关亲自发落吧!”
“我说我说……”向麻秋点头如捣蒜般,“我都交代。”
“好,那么我问你,凉奈的死是不是你干的?”
向麻秋的目光在一一掠过滕原、莫辛和莫叶之后,点了点头,“是、是……”
“就因为他联合水系反对你将猎兽师身份阳光化的提议?”
“对!那老头就是多管闲事。”向麻秋咬牙切齿地说,“若不是他联合了景天和王自留那两个家伙,花主一定会同意我这一提议的。都是他坏了我的好事。”
一旁的莫辛强忍着要上去揍向麻秋的冲动,她双拳紧握,怒视着那尾死鱼。
“你为何冒死假传密令?这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南波宇诘问向麻秋。
“呜呜呜……副主,我、我憋屈啊……”向麻秋呜咽诉说了起来。
(3)
向麻秋虽然在猎兽师中的地位崇高,又是山茶花六人组成员之一,但生活中的他却一直不幸福。抛除猎兽师的身份外,他还是当地某小学的体育老师。工资不高,但过日子是足够了。并且,猎兽师协会每个月还会给猎兽师发放补贴。但这些在妻子的眼中却是杯水车薪。
向麻秋的妻子一直嫌弃丈夫不赚钱,让她背不起名牌包,也开不起好车。真是当初瞎了眼了,才嫁给他。可当初妻子看中他的明明他那一副好皮囊。体院毕业的向麻秋当年也是一枚大帅哥,尤其是在篮球场上的风姿,更是迷倒一片学妹。妻子就是其中一个。
其实这还不算什么。他心里最苦的是,当妻子无数次埋怨他只做个破体育老师,苦哈哈地挣那么点钱,而不去做个生意,他不得已将自己心里最大的秘密告诉了妻子。原本他以为妻子会因为他这无比崇高的职业而感到骄傲和自豪。但换来的却是妻子的不解和冷嘲热讽,甚至把他当成了精神病。
“你拿我当三岁孩子忽悠是吧?”妻子的脸成了茄子色。两人从客厅一直争吵到阳台上。
“你是我的妻子啊,你怎么能不信我呢?”向麻秋眉头紧皱,内心凄苦,却又百般无奈。他无法向妻子说明自己的身份,自己是多么强大的勇士。单纯而苍白的语言永远都是无力的。
“我信你个鬼啊!我看你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妻子抱着胳膊,一脸不耐烦。“需不需要我把你送精神病医院去?这样我倒也省心了。”临了,妻子还不忘来一句嘲讽。
向麻秋实在人受不了了。妻子的这般不理解更是让他心寒。他怒视着妻子那张美丽的容颜,紧握着双拳。脸色铁青,嘴角一抽一抽的,牵动着他的面部神经。
“怎么?长本事了啊,要打我?”妻子呵呵笑了,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样子看着向麻秋。
向麻秋没有回答,而是直愣愣地盯着妻子。忽然,他抬起右掌,蜷起小指与无名指,其余三只伸开,将手指靠近唇边,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你在叽里呱啦地说什么?真疯了啊?”妻子推了向麻秋一把。向麻秋猛然一瞪,吓得妻子一愣,旋即将手缩了回去。
“神经病!”妻子白了向麻秋一眼。
话音刚落,她的身子却莫名其妙地悬空了起来,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手脚像是有人拿钉子固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了……
打那以后,向麻秋的妻子就像是发现了奇迹一样,整天逼着他利用秘术给她撑面子。向麻秋拗不过她,只好偷偷地施展了几次。他明知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一旦被协会派出来的风纪官发现,那他可就彻底完犊子了。
虽然他同妻子讲过好几次,这种轻易泄露身份带来的严重后果,但妻子却对此充耳不闻。还骂他傻,有这么好的能力不加以利用,白白浪费了。向麻秋何尝不知妻子所说的利用,其实就是以此作为工具敛财而已。
“后来她更变本加厉了,硬逼着我用秘术替人平事儿收钱。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而我又不能杀了她……”向麻秋蜷缩着身子,继续哭诉,“如果我会抹忆咒的话,就不会有下面的事了。可那种密咒早已经失传……我、我也是没别的办法了啊。我想着,我们做的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为何要遮遮掩掩自己的身份,难道我们就是见不得人的地老鼠吗?”
“胡说!”南波宇怒斥道,“你不是不知道,一旦我们的身份暴露,那将会引起整个社会的动荡。你付得起责任吗?你在加入猎兽师之初的时候,你的老师难道没教过你《格尔伦萨盟约》吗?”
“我……”向麻秋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是啊,我们终将不属于这里……”段尧默默地说,脸上半是无奈,半是心痛。猎兽师协会已经不再开设青少年预备队了,换句话说,以后将不会再有新的猎兽师了。
“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南波宇依然怒气未消,“就凭你,是怎么杀死凉奈的?又是怎么解开花主的密令,从而更改内容的,还不说实话是吧?”
南波宇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向麻秋。是啊,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我……哈哈,哈哈哈……”向麻秋突然发出一阵狂笑,面目登时变得狰狞起来,“你,你,还有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们就等死吧……”向麻秋说完便在大笑中死去了。
基普阳附近北海海域,某处不知名的海岛荒林中,一光头长眉老翁正坐在一处磐石上闭目打坐。和煦的风拂过他皱纹满布的脸。几只白色的海鸟在他头顶盘旋啁啾。
突然,他像感应到什么似的睁开了眼睛,低低地咒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4)
“你确定所讲的属实?”在听罢莫辛讲述完调查基普阳渔民失踪案时的奇遇后,南波宇仍持有怀疑态度。
“当然,这都是我亲眼所见。”莫辛斩钉截铁地说。自她从事猎兽师十多年来,还从未见过灵气如此深厚的人。只是轻轻一摆手,那光头老翁就能将她蓄满灵气的水鞭碎成渣渣。
“如果那人是真实存在的话,那将会是我们可怕的对手啊。”滕原思虑道,“我想我们很有必要去一趟基普阳了。”
行程就此决定了下来。只不过段尧会长因协会还有其他事情,再加上年事已高,所以没有在此之内。
南波宇、滕原、莫辛和莫叶一行四人到达基普阳的时候,正值月明星稀。莫辛从随身携带的蓝色口袋中,召唤出她的萌兽“霞光”前去侦查情况。作为莫辛最优秀的斥候,在上次调查渔民失踪案时,“霞光”可谓功不可没。
莫辛的另一只萌兽“长剑”载着四人跟随着前面出发的“霞光”疾驰在海面上。风有些凉,吹得人神清气爽。半盏茶过去了。一炷香过去了。“霞光”却一无所获。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一向沉稳灵活的“霞光”此刻却像是个没头苍蝇一样,来回兜圈子。
“看来,如果不是他主动现身,我们是找不着他的。”南波宇望着茫茫大海,眼神流露出失意。
就在四人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时,令莫辛熟悉的歌声响了起来。
“等等——”莫辛一抬手,屏气凝神,这歌声……不正是当初那老头长眉老翁发出来的吗?
“怎么了?”莫叶转向莫辛。
“他来了……”
远处,一个明明暗暗的白点向他们移来。随着歌声愈发高亢,一身皓白的光头老翁出现在了四人面前。
“真的是你?”莫辛定睛望着那长眉老翁。
“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呀。”长眉老翁慈眉善目,倒看不出有任何穷凶极恶的表情。“好久不见啊,南波宇。”他含笑转向南波宇。
老头这话可让南波宇稀里糊涂,不明所以了,在他的印象中,好像从未见过此人。“我们见过?”
南波宇蹙着眉,满腹疑问。
“当然。”长眉老翁陡然发出爽朗的笑声,“只不过,那会儿你还是个毛孩子。而现在,已经成了山茶花的副花主了呢。”
“你到底是谁?”老翁此话一出,令南波宇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他紧握着拳头,压迫着自己的愤怒。
“不错,都是我干的。”长眉老翁将双手背后,脸上渐渐浮现出得意之情,“凉奈和向麻秋,都是我干的。这只不过是我送给你们花主的一点小礼物而已。”
“你他妈就是个浑蛋!”从接到老师的死讯至今,莫叶一直忍耐着。作为师哥,他不能在莫辛面前表现出鲁莽和过激的行为。他一直在等,等到事情水落石出。而现在——杀死凉奈的凶手就在眼前,他也无需再等了。
莫叶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两颗圆滚滚的水灵珠,就在此时,他毫不犹豫地将水灵珠击向长眉老翁。而那老翁只是轻轻一挥手,一道白光瞬间化身为屏障,将两颗水灵珠反弹了回去,莫叶来不及躲闪,水灵珠正中他的胸口。随着“啊!”的一声惨叫,莫叶倒在了“长剑”的脊背上,昏了过去。
“小小后生,自不量力。”长眉老翁收回白光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回去告诉吕风道,别以为弄个《格尔伦萨盟约》出来就能将我召回去。只有傻子才会回到那个该死的萨洛尼!而我——白木天罡将会永远留在这里,成为这里的主人。哈哈……”
白木天罡肆意的笑声久久回荡在半空,裹挟着诡异的气息,钻进南波宇三人的耳中。
“就这么让他走了吗?”莫辛怀中抱着莫叶,愤恨的目光在南波宇和滕原两人流转。
“我想,就算我们三人联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滕原叹了口气。怪不得他能杀了凉奈,又能让向麻秋含笑而死。此等高人,也许只有吕风道老先生才能与之对抗了吧。
一轮红日从东方的天空,刺穿薄薄的雾霭探出了身,耀得整片海域金光灿灿,波光粼粼。而猎兽师们的明天,还会不会来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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