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这里是藏边的雪谷,荒无人迹。这里曾经也热闹过,有很多人在这里打打杀杀,但那已是故事了。如今这里只有一个白衣少女独自默默的站在洞口。狂风骤起,漫天飞舞的雪花向她袭来。顷刻之间,那根根的青丝,那微蹙的秀眉,都化作冰白,唯有一双黑如乌漆的大眼睛幽幽的望着谷口。
那个女孩就是我,我叫水笙,我的父亲是威震武林的“落花流水”之一的水岱。这些年我生活在耀眼光环之下,氤氲云雾之中。彼时的我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令人仰视。我放眼望去,只觉这江湖之上只有拂面春风,只有柳绿桃红,只有碧山秀水,只有朝晖彩霞,只有金光大道。
当我尝到了被冤枉的滋味,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在这时刻,我才体会到狄云的痛苦一一水笙的爱我和表哥汪啸风曾是被江湖人视为珠联璧合的“铃剑双侠”。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江湖闻名的金童玉女。我们一起行走江湖,他少年英俊,我少女标致,他一身黄衫,修长俊拔,骑一匹高头长身遍身深为金黄色毛发的骏马,我微黑而俏丽,白衫飘飘,所骑白马亦是身上无一根杂毛。人未至,先听到一路悦耳的清脆铃声传来,好一对神仙般的人物。
有一天我俩将一个叫狄云的小伙子误认为是西藏的血刀门“小淫僧”。“铃剑双侠”大展神威,把狄云打得断腿,打得吐血,浑身上下都是伤。也是那一天我落入魔掌,被万恶的雪刀老怪所挟持,但我不怕。武功卓绝的爹爹会来救我的,情深意重的表哥会来救我的。
可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威震武林的“南四奇”,除了那个卑鄙无耻的花铁干,全部战死了。最后保我清白之身的是那个“小淫僧”,杀死血刀老怪的是那个“小淫僧”,令我爹爹得保全尸的是那个“小淫僧”,为我数月里提供食物的还是那个“小淫僧”。
当我尝到了被冤枉的滋味,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在这时刻,我才体会到狄云的痛苦一一水笙的爱我曾经鄙视他,曾经骂过他,曾经打过他,曾经要杀了他,曾经日日夜夜提防着他。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原来,自始至终我一直这样待他。而他,即使被如此不公平的对待,最多也只是以沉默来表示愤怒。
血刀老祖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我和狄云慢慢相处的过程中,虽然对他的防备之心已经消减了很多,但仍然心生恐惧,不敢过分接近狄云,我还认定狄云就是小恶僧。只不过狄云毕竟一直是在保护自己,虽然内心认定他是个“淫僧”,倒也行为端庄,如果狄云死了,以后自己必定会遭到花铁干毒手,所以也甘愿冒险和狄云并肩作战。
我慢慢对狄云放下了芥蒂,看他在洞外宁愿忍受冰雪的侵冻,也不踏进洞中一步,倒是君子所为。天长日久,狄云恢复了本色身份,他的大节小事,终于使我醒悟过来,我为狄云的侠义心肠所感动。真情逐渐浮出水面,我心中已是清明如镜,将孰善孰恶照得明明白白。
当我尝到了被冤枉的滋味,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在这时刻,我才体会到狄云的痛苦一一水笙的爱女人有时候是很感性的动物,很多时候做出来的事情全来自于本身的温柔和善良。我以前对狄云那般误会,狄云却仍能以德报怨。水笙我不是薄情寡义的人,我是知道好歹的。不忍心看他日夜受冻,我口中不言语,却一针一线,将狄云捕捉的秃鹰雪雁的羽毛,缀成了一件羽衣,送给了狄云。这份感激之意和女孩的温柔,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是已习惯了人世间的恶意相向和冤屈的狄云,因太久没有感受到慰贴心灵的真情而变得粗糙和麻木。我的羽衣,或许再次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再次深深触及了他生命秘密的隐痛,他狂笑着踢开了羽衣,眼中落泪,心头滴血。
狄云辜负了我的好心好意。辛辛苦苦用了将近半月的时间制成的衣服,就这样顷刻间被毁,自己的心血竟然如此被人践踏,泪水不自觉下落。可以说这时候,我已经开始关心狄云了。
我最后主动承认了错误:“狄大哥,你原谅我死了爹爹,孤苦伶仃的,想事不周,别再恼我了,好不好?”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般的苦水,一般的苦命。
当我尝到了被冤枉的滋味,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在这时刻,我才体会到狄云的痛苦一一水笙的爱随着朝夕相处的时间慢慢过去,我已经完全对狄云释然了,我不再有任何畏惧和担忧,甚至已经开始慢慢开玩笑了,耍小心眼让狄云理自己,这时候的我只是一个需要人关怀的弱女子,不再是什么千金小姐。在狄云旁边,我已经做回了真正的自己,纯真善良,无拘无束,只要待在狄云身边,就有无穷无尽的安全感。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是表哥汪啸天都没有给过的感觉。我已经对狄云慢慢心生情意了。
终于熬到了冰散雪融的这一天,即将离开山谷了,可以回家见到分开许久的表哥了,本该高兴才对,我却莫名的伤心,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难过。其实,我的心到底是依赖狄云的,是不是爱,真的不得而知,起码在和表哥汪啸天的比较中,狄云在我的心中已经占据了一定分量。到底是爱,还是留恋,或者是依赖?这种感情太复杂了。
数月的噩梦终于要过去了,虽然没有了爹爹,至少还有表哥。我要拉着表哥的手,听着他软言安慰,然后向他诉说这数月来的苦楚,诉说……我该诉说什么呢?该如何诉说呢?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怎么会说得清楚,怎么能令人相信呢?
等待着我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白之冤。终于像我担心的那样,表哥没有相信我的话。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猜测我和狄云有了私情,就像数月前我猜测狄云对她图谋不轨一样。一向温柔的表哥竟然动手打我。我的手抚着脸颊,而心堕入了冰窟。我尝到了被冤枉的滋味,尝到了被爱人冤枉的滋味,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我看着表哥,难以置信。这种眼神,当初含冤的狄云曾经有过。
也许在这时刻,我才体会到狄云的痛苦,才理解狄云的人生,才看透人性的卑劣,才失去对尘世的希望。
表哥没有回头,我没有挽留。他不再多问,我也不再解释。我们在茫茫人海里带着误会分手,直到这一天,再也回不去从前。一切都回不到原来的模样。我们分道扬镳,此生不再相见。
当我尝到了被冤枉的滋味,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在这时刻,我才体会到狄云的痛苦一一水笙的爱数月之间,我便失去了慈父与心上人,一个是死别,一个是生离。数月之间,我经历了江湖的险恶,饱览了人间的沧桑。我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如沐春风的水女侠了,不再是那个相信非善即恶,清浊自辨的小女孩了。江湖已经不再是那个江湖。拂面春风变成了刺骨阴风,柳绿桃红变成了残花败柳,碧山秀水变成了穷山恶水,朝晖彩霞变成了愁云惨雾,金光大道变成了深渊独桥。天地虽大,也许惟有这藏边雪谷才是我栖身之所。
但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相信我,那就是被我冤枉为“小淫僧”的狄云。想想也真是好笑,当初自己眼中的坏淫,却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对比着周围人的聪明和无耻,我才明白狄云性格中善良和老实的金贵。
我终于做出了也许是人生中最正确的选择。我回到了昔日的山洞前,在这里孤零零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个曾经与她历经患难、共度生死的人。我知道天地虽大,也同样只有这里才能容下我和他。
当我尝到了被冤枉的滋味,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在这时刻,我才体会到狄云的痛苦一一水笙的爱狄云回到了藏边的雪谷,“鹅毛般的大雪又开始飘下,来到了昔日的山洞前。突然之间,远远望见山洞前站着一个少女。”
我的眼神发出了久违的光彩,我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我满脸欢笑,向他飞奔过来,又笑又叫:“我等了你这么久!我知道你终于会回来的。你如不来,我要在这里等你十年,你十年不来,我到江湖上找你一百年!”
当我尝到了被冤枉的滋味,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在这时刻,我才体会到狄云的痛苦一一水笙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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