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道，有些故事一旦发生了，圆满或者遗憾，都是一辈子。
图/网络
01.
“小乖乖，我喜欢你，跟哥哥在一起吧，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噢。”
收到这条落名“龙哥哥”的短信时，我握着手机紧紧咬着下嘴唇，生怕自己会乐出声来。
宿舍老大突然凑过来，我连忙把手机捂进怀里，老大一脸媒婆相地说：“别躲啦，他这人不错，你们可以试试嘛。”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怎么知道，其他室友就跟着起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龙哥哥是班里痞帅痞帅的那号人物，在大家都非主流的年代，就他一个人在一群长刘海男生中留着显眼的板寸。
可想而知，这样的男生，自然每次出场身后都会跟着一群兄弟，平时各分天下，一有情况就唯他马首是瞻。
当然，他从来不主动惹事，只是遇上朋友有需要出手的事情，他便永远冲在最前面。
最要命的是，得益于好到过分的理科成绩，龙哥哥其他课上不是睡觉就打闹，考试都能稳在班级前十。只要不是闹出大乱子，老师们就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哥只是个传说”风靡校园的初中，这样的流氓学霸人设，不惹人眼球那就怪了。
收到短信之前，我跟龙哥哥没有什么交集，远远地望着，也从未想过平凡普通的自己会和光鲜亮丽的他有故事。
室友们起哄的瞬间，我听到了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声，仿佛蹦出好多只小鹿，把我心里那些懵懂的情愫撞得天花乱坠。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个随便的人，我愣是忍着没有给他回应，直到第二天他又发来短信。
“小乖乖，考虑得怎么样了，不要害羞啊。”
我回：“好。”
刚准备告诉室友，谁知她们就抢先说道：“恭喜恭喜，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笑得像个烂柿子一样。”
我和龙哥哥在一起了，那年我初二，14岁，早恋。
无法失去的人，要怎么说再见
02.
龙哥哥的兄弟遍布各个年级，自从答应和他在一起，我便多了一个称呼：龙嫂。
每次走在校园里，总有一些认识或陌生的面孔凑过来叫“龙嫂好”，别说，我心里还真得意。
不是得意这个听着牛逼的称呼，而是得意他们的流氓大哥，敢让所有人知道我和他，变成了我们。
不过可能是表现得太明显，后来班主任和科任老师全知道了。
首先找我们谈话的不是班主任，是校长兼我们的数学老师——老李。
我们刚进办公室，老李径直走到龙哥哥面前，瞪大眼睛厉声问到：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龙哥哥仰起脖子说 ：“是。”
老李一改刚刚的凶狠模样，哈哈大笑起来，哟，还真是个男子汉呢，敢作敢当。
老李接着说：“你们这些小娃娃，抓紧先把学习搞好，未来还长着呢。你帮她补补理科，你帮他补补文科，两个一起考高中，考大学，多好呀。”
没有写检查没有叫家长，我和龙哥哥笑着走出办公室，走廊上偷听的同学们投来一道道不可思议的目光。
时隔多年，我仍然记得并且感动，龙哥哥在校长面前承认我们在一起时，那份没有半点犹豫和半点胆怯的坚定。
我轻轻地扯了扯龙哥哥的手指，我说：“我们好好学习，考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好不好。”
龙哥哥牵起我的手说：“好。”
那年，龙哥哥15岁。
无法失去的人，要怎么说再见
03.
自从校长谈话事件之后，我和龙哥哥谈恋爱在学校里更是人尽皆知。
课间操，同学们自动把我们挤到并排站；大扫除，劳动委员把我们分到打扫同一个地方；换座位，小组的同学把距离最近的座位留给我们；食堂吃饭，他的兄弟们都心照不宣地起身坐到另一桌去……
我喜欢学校的篮球场。上晚自习前，他会和几个同学在球场上跑几趟，我就每天都买好饮料，帮他抱着衣服坐在一旁。但凡他一进球，那套标志性动作就来了——转过身甩甩他的板寸，朝着我打个响指说：你尽管迷恋哥，哥就是你的传说。每次都能引起球场上一阵骚动，我把头埋进他的衣服里，哪怕是冬天，脸颊依然阵阵发烫。
我喜欢学校的大课间。广播体操的体转运动，龙哥哥每次都故意只往我这个方向转，转到面对面时，他就开始：你好呀、真巧啊、见面啦、又见面啦……不小心碰到手时，我也学着：你干嘛、别碰我、救命啊、非礼啦……周围的人刚开始一脸诧异，慢慢地就习以为常，当我们是空气了。
我喜欢学校的晚自习。我特别喜欢阿尔卑斯棒棒糖，龙哥哥买了一大袋放在课桌里，写完作业后他就带着我复习数理化，我做题做得好就可以吃一颗，攒到十根糖棍就可以兑换一个礼物。当然，我也要盯着龙哥哥复习文科，如果他表现不好，我第二天就不跟他一起吃饭。后来我发现，我的惩罚法比他的奖励法要奏效得多。
我喜欢足球场后面的小山坡，我喜欢那间小而丰富的小卖部，我喜欢大门口游着几条金鱼的小池塘，我喜欢我的班级，我喜欢我的学校……这一切都因为，我喜欢我的龙哥哥。
和龙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像在炎热的夏天喝了一大口雪碧，气泡一下子从嗓子眼窜到心里，然后带着一片亮晶晶、甜蜜蜜的星空，跑遍了整个身体。
无法失去的人，要怎么说再见
04.
挨近中考的时候，我的成绩却止步不前。
尤其在年级大榜上看到我和龙哥哥之间，仍然隔着十几个名次时，我开始晚上整夜失眠，白天控制不住地烦躁。
眼看中考不剩几天，龙哥哥帮我复习更加严格起来。没了棒棒糖和礼物的甜蜜奖励，加上自己总是没办法很好地进入复习状态，一股莫名的气息逐渐在我们身边蔓延开来。
我把笔扔在桌上：“我就是学不进去，那些题就是做了就忘。”
“所以就要更加打起精神来啊，你忘了我们要一起考高中考大学的吗？”龙哥哥顿时严肃起来。
我近乎崩溃地喊着：“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以为我不难受吗！可是现在这样，我真的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拜托你冷静一点，我们这不是在想办法努力吗，连中考都过不去，以后那么多坎怎么办！”龙哥哥第一次对我发火了。
我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眼泪直愣愣地掉个不停。
龙哥哥着急，我更着急，生怕因为自己的成绩，让我们梦想中的以后发生改变。
见我越哭越凶，龙哥哥的态度立马温和下来，轻轻揉揉我的头发说：“没事的，无论你去哪里，我都陪你。”
其实幸福和快乐很简单的，他信誓旦旦地许诺时，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就觉得全世界的美好也不过如此了。哪怕这些话最后没有成真。
中考结束，龙哥哥的成绩比意料之中好得多，我的成绩比意料之中差得多。
看着龙哥哥通红的眼睛，我强撑着开心，鼓励他报一中。一中比我们原定的三中要更好。
龙哥哥趴在桌上，哭了。这个在学校无比威风的龙哥哥，哭了。
我拿过他的志愿表，一格一格填上我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学号、准考证号，然后在第一志愿下面，填了一中。
那是我写龙哥哥的名字最好看的一次，因为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你先去一中，我复读一年，明年一定来一中，龙学长可得洁身自好，到时候还要买棒棒糖给我补课呢。”我使劲儿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龙哥哥抬起头，满脸认真地问：真的吗？你不会骗我。
我伸手擦掉他眼角挂着的泪珠，重重地点头。
找了个理由拒绝龙哥哥送我回家，我自己在校园里，把我们以前走过的地方走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趴在他的课桌上，一点一点抚摸他留下的痕迹。
无法失去的人，要怎么说再见
05.
小纸条、情书、纸折星星、纸鹤、礼物……和龙哥哥有关的所有东西都被我锁起来了，舍不得丢。
诺基亚上发给龙哥哥的最后一条短信：谢谢你，我的青春；再见了，我的青春。
关机、拔卡、扣电池，悄悄地把和龙哥哥有关的一切移出我的视线。那个暑假，每天龙哥哥的声音都会在我家楼下响起，可我的窗户却再没有打开。
没有龙哥哥的日子，复读的一年过得很难也很快，按照以前他带我复习的方法，我的理科成绩也在不断进步。
中考后，我如愿达到了一中的录取线，但是我报了三中，那是我和龙哥哥曾经共同的目标。
我赴约了。
时隔一年，再次拨通龙哥哥的电话，我几近哽咽。
“对不起。”
“你不是答应来一中的吗，你不是说一定会来找我的吗！”
“对不起。”
“我们的目标呢，我们的未来呢，我们所有的一切在你眼中就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舍弃的是吗！”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我们再也没关系了！”
机械的嘟声响过之后，我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我想念龙哥哥，发了疯似的想念。但是我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我这样做。
无法失去的人，要怎么说再见
06.
知道龙哥哥结婚的消息，是在朋友圈。
龙哥哥的好兄弟发了一条朋友圈说，经历了那么多疼痛，你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幸福。配图是一张喜帖，新郎的名字，是龙哥哥。
十年了。
我已经24岁了。
曾经无数次在梦中，夕阳暖暖地洒在龙哥哥身上，看着那个放纵不羁却又一派正经的身影，心底有个声音不断传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这么多年，我和龙哥哥都有了自己的故事，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会像我一样，想起我们，心底会轻轻地颤抖。
或许不会吧，他应该是恨我的。再或者，连恨都不愿意分给我。
挣扎了很久，我还是去到了龙哥哥家楼下。
门口贴着大大的喜字，高高挂着的红灯笼散发着格外刺眼的光，二楼的房间全都亮着灯。我猜想着哪一个房间里会铺着大红喜被，地上堆满了彩色的气球，墙上挂着美美的婚纱照，照片里龙哥哥满脸宠溺地和一个女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关于我们的最后，风和你，都没有来。
说不遗憾是假的，但祝福，是真的。
祝我青春里的龙哥哥，眼里永远有星星。
和龙哥哥携手并肩的那个人，希望你，善待我的青春。
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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