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长子上高中
大儿子幸运地考上了随县第三高级中学，老伴为其收拾行装，一个小木箱装满生活用品，另加一床棉被。
1978年9月1日是学校开学的日子，早饭后，我和孩子便从尚店天子岗出发了。途经新集，向奎子山进发，这是条山间小道，经别人指点，这条小路是去洪山茅茨畈的捷径，若走大道的话，就要经三里岗多走几十里路。
过了新集便翻奎子山，奎子山又叫魁峰山，满是碎石的羊肠小道，实在难行。山势越来越高，路也越来越陡，肩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俗话说“走路不带针，带针重一斤”，这句话的含意一点不假，路已陡得要用手撑住胳膝包向上攀。孩了小，也是气喘吁吁着向上爬，我深感那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喻义所在。愈近山顶，愈是险向丛生，一边是壁陡的山崖，另一边则是黑黢黢的深渊，脚下踩着一条仅一人宽的小道，头顶上也是巨大的岩石，彷佛锅盖似地罩在头顶上，这大概就是“奎子山”名字的来由吧，真有“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难怪这里原来是匪盗出没之地啊！
来到山顶，好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见到天日一般的感觉，眼前豁然一亮。站在山顶，真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前面的山脚下便是“一马平川”，路向着洪山茅茨畈方向蜿蜒伸去。
经鲍集过朱集，我们父子心情也舒畅起来，大概是饱尝翻越大山之苦而迎来平坦之路的缘故吧，我讲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我更回忆起我读高中时，同学们所流传的口头禅，“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叮嘱孩子，学知识要全面发展，语文是基础，是培养逻辑的工具，数学是培植思维的依据，逻辑和思维结合得体，成绩自然会优秀。我们边走边谈，路在我们轻快的脚步下向后移去，洪山镇慢慢地向我们走来。
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我的终于到达了随县洪山三中。班主任丁宗伟老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孩子又开始了新的高中生活。
【《父亲的往事》是83岁的老父亲以散记片断形式写成的回忆录系列。
难为父亲还如此清楚地记得送我去洪山读高中的情景。1978年，国家恢复了高考，也恢复了中考。很幸运，我考上了。当时随县的重点高中有一、二、三中，我家在三里岗尚店，属随南，考生划片读三中，三中在洪山茅茨畈。记得那年三里岗考取了10个学生，我是其中之一。那年我14岁。
通知9月1日到校。当年三里岗尚店到洪山茅茨畈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走大路，从尚店徒步10公里到三里岗街上，再从三里岗花1块钱搭班车到洪山街上，绕了很远一个弧形；第二条路全是徒步，从尚店到新集，翻奎子山到鲍集、朱集再到洪山，全程20多公里。但究竟多少公里，至今仍不清楚。尚店的学生只我一个，不管走哪条路都只我一个人。
那时候，三里岗到洪山的班车一天只有1趟，况且1块钱的车费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徒步翻奎子山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9月1日早起，吃过早饭便和父亲上路了。父亲挑着我的行李，我在后面跟着。行李的一端是一只小箱子，小箱子真实就是一只老旧的废弃的留声机外壳，放老式唱片那种，里面装着纸笔碗筷肥皂毛巾等小物件，还有一本小说《红岩》，很巧，我家当时下放的生产队就叫红岩大队。
行李的另一端是一床被褥，里面夹着床单，外面捆一个搪瓷脸盆。那时候，大多数同学都是没有棉垫套的，学校里备有床铺草，就是干稻草，在厚厚的干草上直接铺上床单就ok了。睡在上面有一股稻草香味，睡久了，就是霉味。垫稻草没有棉垫套暖和，也不干净，但那时都穷，哪家有棉垫套呢。至于搪瓷脸盆，洗脸洗脚，洗澡洗衣服都是它。
从尚店走到新集时，路边的一个湾子里也有一家下放户，是我家原来在城里的邻居，姓黄，他热情地留我们吃午饭。饭桌上，他和父亲还说起他们五十年代在襄樊四中读高中时，搭不起班车，也是结伴徒步走回随县，150多公里的路，得走3天。
中午饭后再上路就开始翻奎子山。记忆中，奎子山的山路较我们随南寻常的山路稍宽些，坡路上偶尔还垫有石条，走的人多了，块石表面光滑，年代久远而坎坷不平，坡上林木茂盛，多是高大的乔木，进入山中，密林里的光线就昏暗多了。
翻到奎子山那边，走不多远就是鲍集。奎子山这边的尚店、新集属三里岗，奎子山那边的鲍集、朱集属洪山。从鲍集到朱集再到洪山，都是大路，那时的大路是砂子路。走过琵琶嘴水库后，傍晚就到了学校，报完名，在宿舍安顿好床铺，吃过晚饭，晚上就和父亲同睡在学生宿舍里。
第一次跟着父亲走过这条路，再以后就是我一个人走了。中午在学校买个馒头带在路上充饥，回到尚店火石冲的家中一般是傍晚。十四、五岁年纪，精力旺盛连走带跑，走下来，算算也得四五个小时。
其中有一次从洪山三中回尚店火石冲家里，対于徒步这条路记忆深刻。
那时高中星期日放假，周六还上半天课。已到深秋了，周六午饭后开始往家走，那天我没带馒头，午饭吃的也不多，翻奎子山时就饿了，忍饥下山走到新集，实在走不动了，就到新集供销社的副食店里坐着歇息，闻着店里的食品香越发饥饿，但身无分文，只能干咽口水。看到柜台下面掉了1分钱，捡起买了一个糖果，含在嘴里再往尚店走。路上，见有翻过的红薯地，用手翻寻了半天，只找到一个指头粗的红薯根吃了。看到有萝卜地，拔了一个红萝卜揩揩吃了几口，肚子里辣的厉害，遂爬到路旁的土井边灌了一肚子水，只觉得更饿，听得见肚子里水响，走路也发起漂来。
捱到家里，已是掌灯时分。母亲赶紧弄东西给我吃，吃的什么，不记得了。这是一次刻骨铭心的饥饿经历。
七九年的深秋，我家从三里岗尚店返城了。父亲写信告诉了我县城里新家的地址。那以后，我就再没有走过这条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