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喜欢陈奕迅的《十年》那首歌,十年转瞬即逝。七巧的十年转换,这一段描写也是十分精彩的。
人的痛苦,是对明天还有要求吧。可是感觉七巧的今天是实实在在的苦,明天也没有两样。
前尘往事
兄嫂走后,七巧把那些箱子叠起来,前尘往事都到眼前。我们常常念念不忘的前尘往事,往往衬托着现实的狼狈。
临着碎石子街的馨香的麻油店,黑腻的柜台,芝麻酱桶里竖着木匙子,油缸上吊着大大小小的铁匙子。
以前的小家子日子是馨香的,实在的。那时候她穿着简单的夏布衣服,简单纯真,回不去的过去,眼前是毫无生气的豪门生活。
朝禄赶着她叫曹大姑娘。难得叫声巧姐儿,她就一巴掌打在钩子背上,无数的空钩子荡过去锥他的眼睛。
过去的岁月里还有一个朝禄,偶尔叫她巧姐,有着调情的意味,那个人那个声音那些空荡荡的钩子,还在心头荡漾着,眼前只有寂寂的狭窄的屋子。
后面,七巧老了的时候也想起朝禄还有谁谁,结婚了也许会有些真心吧,小户人家的日子,真切的,琐碎的,像她兄嫂的那样的。
蒙太奇手法
眼前和过去,以及时间空间的转换,张爱玲用了蒙太奇的手法。
朝禄从上摘下尺来宽的一片生猪油,重重的向肉案一抛,一阵温风扑到她脸上,腻滞的死去的肉体的气味……她皱紧了眉毛。床上睡着的她的丈夫,那没有生命的肉体……
七巧想着从前肉铺里的朝禄,朝禄把肉抛在案板上铺面而来的肉的气味,转换到眼前,她的丈夫那动不了没有生命的肉体。
转换自然,唉,又让人难受。
下面一个描写堪称经典。
镜子里反映着的翠竹帘子和一副金绿山水屏条依旧在风中来回荡漾着,望久了,便有一种晕船的感觉。再定睛看时,翠竹帘子已经褪了色,金绿山水换为一张她丈夫的遗像,镜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
首先说一说镜子意象。镜子,记得在倾城之恋里也有,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感觉。
镜花水月。镜子是现实的反映,然而镜子里的都是虚幻的,镜子也是易碎的。
七巧的爱情也是镜子里的虚幻的。床上那个人,给她带来无尽心酸的日子的那个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给她套上了黄金的枷锁。
她的人生是易碎的冰冷的,虚幻的。
作者还借着镜子进行了时空转换,十年,镜子里的一晃,她终于熬到丈夫死了,然而死了,对于七巧的生活并没有什么特殊变化,实质上是一样的虚幻。自从她进入这个豪门就注定了。
镜子里,她老了十岁,是真的。
分家
丈夫死后,婆婆也死了,七巧终于熬到了:分家分钱了。这是她嫁到这个家的一切幻想的集中点,这些年,她戴着黄金的枷锁,可是连金子的边都啃不到。
跟大房三房比,她常年在家里,又没有人撑门面,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情,她特别紧张,怕被欺负。
确实,从开头到现在,她一直是被欺负的,连下人也在言语上欺负她的。
七巧穿着白香云纱衫,黑裙子,然而她脸上像抹了胭脂似的,从那揉红了的眼圈儿到烧热的颧骨。她抬起手来揾了一揾脸,脸上烫,身子却冷得打颤。她叫祥云倒了杯茶来,茶给喝了下去,沉重地往腔子里流,一颗心便在热茶里扑通扑通跳。
从这个时候起,她的穿着风格也开始变化,虽然色彩还是对比鲜明,但是颜色变了,不再鲜艳,也突出了她老了十年,心境上起了很大变化,失去了活力。
因为担心分家难以得到最大的利益,她很紧张,多年盼望的,就在眼前,格外上心,身上忽冷忽热,心在腔子里跳着,落不下去。
张爱玲把虚无缥缈的感觉描写得如此具体,很喜欢她的以实写虚的手法,感觉触手可及。
先前,七巧已经把家里不动产调查了一遍,心里有了数。老三亏空了很多,遗产不分都还欠着,他一无所有,账就烂了,就是大房二房填补了。
然后老太太的首饰,要分给老三,因为是为了留作念想。
老大不说话,一来有兄弟情谊,二来从七巧嘴里知道是有作为的,做官有收入的,这些自然不一定在眼里,另外也是个老大姿态。
说到底,还是七巧亏了,没有收入,家产不能平分,以前说闹亏空她也不皱眉的她禁不住说吃了亏。
堂屋里本就肃静无声,现在这肃静却是沙沙有声,直锯进耳朵里去,像电影配音机器损坏之后的锈轧。
分家大概只是这样的仪式而已,想必别人都心里清楚的,横竖最在乎的就是她,她一叫,破坏了他们的默契和谐。
既然开口了就说下去,七巧索性把话说明了,自己比不得他们,需要这个死钱。
九老太爷说三房有人没有地,和二房相反,二房可以托付给三爷管理。这个,恐怕也是这个家里人的主意。
虽然爱着三爷,在钱方面,七巧是清醒的,毕竟,这是嫁过来的终极目标。
不管她怎么闹,把儿子也扯进来,哭着喊着也没有用,最终还是按原计划分了家。孤儿寡母还是被欺负了。
分家之后,七巧搬出去住了,三爷上门了。这一段是七巧的人生转折,也是全文最精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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