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楼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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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好人
—16—
如果我没有亲眼见证王永灿的所谓成名历程，也许我也会心动，可我实在太熟悉他的反面教材了，怎么能容忍这种以爱为名的揠苗助长？！
周院长向我提了几次让我儿子作为学生代表接受媒体采访的事，都被我婉拒了，我说只想让他做个平凡人，不希望他为此骄傲自满。
虽然儿子的责任老师不是我，但由于我当时已经成为技术组长，所以老师基本还是按我的计划来，没有出现王永灿当时的荒唐局面。
就这样，时间又过了几年。儿子已经可以独立完成基本的自理活动，我也逐渐放手让他独立，再加上当时福利院人员流动混乱，我总在不停的培训新来的康复师，也没那么多时间陪伴他了。
谁知道，就这么一点疏忽，他就差点被带歪。
那时，福利院收到的捐助又多了起来，我也没多想。直到有一天，儿子突然和另一个学生打架，我连忙拉开他们，结果儿子对那孩子说了一句让我震惊的话：“你拿到的吃的和玩的，都是沾了我的光！”
在我的追问下，儿子才说出实情，原来周院长趁我在忙其他事时，安排儿子见了几次前来检查的领导和媒体，由于表现招人喜爱，收到了很多夸奖和礼物。周院长也夸他帮其他小朋友赚得了很多物资，儿子心里不禁生出一种优越感。
打架那天，任课老师说表现最好的孩子可以把刚刚外界捐助的一个电动玩具带回去玩一天，而那个学生正是被老师认为表现最好的，结果儿子心中不服，他认为那些玩具都是他挣回来的，理应他先玩，于是竟和人家打起来。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教训了儿子一顿后，又找周院长对质，但周院长认为我小题大做，她觉得小孩打架很正常。我很生气，感觉她在避重就轻，一个没忍住就和她吵了一架，那是我第一次和周院长吵架。
那之后，我借口探亲，请了年假带儿子回老家，其实是想冷静冷静。
就在那几天，我去看了看许久未见的王永灿，结果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已经十八岁的王永灿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衣服上全是脏污，人也瘦得不成样子，周身还散发着冲鼻的酒气，全然没了小时候的阳光可爱。
奶奶说，他从圣爱毕业后，在普通学校上了一段时间课，但很快因行为问题被学校开除了，后来去其他特殊学校，表现也很糟糕。
由于已经成年，得到的捐助也比从前少了，他爸妈只能去外地打工维持生计，家里只剩她一个老太婆照顾孙子。随着王永灿个头不断增长，她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我听了心头一紧，想当年，王永灿在圣爱可是天之骄子，可到了普通学校，待遇肯定一落千丈，也没人会迁就他。想必就是这种落差造成了行为问题。
奶奶告诉我，王永灿后来做什么都做不长，学校不要他，想让他学门简单的手艺吧，他也不好好学。他们还曾找过周院长，周院长安排他到福利院对口的康复器械制造厂去当学徒，可不到一个月，也被人家赶出来了。
于是王永灿开始自暴自弃，竟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没有酒就在家疯闹，奶奶一个人拗不过，只能每次买点酒安抚他。如今真的只能混吃等死了……
我心乱如麻，把买的一些慰问品往奶奶手里一塞，头也不回的逃了。那天刚喝了酒的王永灿一直在昏睡，我也没和他说上话，我为此感到庆幸，不然只会徒增悲伤。
王永灿小时候的样子在我头脑中不停闪现，其实那时候他已经有一些行为问题的萌芽，但我都刻意忽视了，我安慰自己说小孩子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但孩子会长大，周围的人不会无限容忍他，从前那些无伤大雅的问题就会变得越来越明显，最终足以毁灭他自己的人生。
然而，除去愧疚，更令我恐惧的是——我的儿子会不会也重蹈覆辙？！
终于，我萌生了去意。不瞒你说，我已经向自强提交了应聘申请。原本我还在苦恼怎么跟周院长提出辞职不伤和气，没想到在此之前她就遇害了。
这件事让我愈发惊惧和悔恨，我想起他奶奶曾向我表示还想再去找周院长帮忙，那时我心绪太乱没在意，现在想来，王永灿肯定是在与周院长见面时发生了什么矛盾，一时意气用事导致了惨剧的发生……
如果，如果我当时能做点什么，让他们不去找周院长，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当年，我默许了悲剧的萌芽，现在，我又错失了阻止悲剧的最后一次机会，一切都追悔莫及。
抱歉向你啰嗦了这么多，我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晚了，但我还是想让哪怕多一个人知道，一个悲剧的发生可能起源于一个非常不起眼的细节，甚至起源于一次看起来很美好的善意……
虽然外界一致认为是王永灿一家人的错，但作为一个亲身经历者，我却不知道该怪谁，卷入其中的所有人似乎都是受害者，同时也都是施害者，包括我。
这些就是我想说的，谢谢你肯抽时间来看这一堆不知所云的东西。再见。
彷徨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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