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1年,齐楚燕韩赵魏的管理职责和队伍划入了大秦帝国,这极大地促进了贸易便利化,缩短了通关时长。
此时,相信各方吃瓜群众也会为分久必合的天下而欢呼雀跃,在来之不易的安定祥和之中,怀着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接受了“车同轨、书同文”。
此时,七国的统治者、长城守护者、河套平原的卡奥、国际标准化制定者、反帝反封建的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嬴政,也在为如何去建设新时代帝国主义的新大秦而殚精竭虑。
“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嬴政端着酒杯笑意盈盈地看着殿内匍匐的重臣。
似乎,历史将要为我们揭开一个盛世的序幕。
但是,秦和其他六国的画风确实不在一个频道上。
秦国是军功爵制、什伍制度为核心的军事化管理秩序。商鞅治民的思路就是民众只要看得懂政令就行了,简单粗暴。
其他诸国则带着宽松的儒家礼乐色彩,战国公子门庭若市;六国士子飘逸绝伦;儒墨道杂百家争鸣。
然而文化心理上的骄傲感以及惯性,让秦国军事化的战车雷霆万钧地碾过了六国的城墙,但是在色彩斑斓的文化花圃前依然没有丝毫犹豫。
那些门客数千的公子,那些锦衣华服的士人,那些侃侃而谈的名家,他们的足迹可能就踯躅在骊山的泥泞里,他们的尸骨可能就抛弃在长城的砖石下。
《语书》中对秦统一初期有这样一段记载:“今法律令已具矣,而吏民莫用……私好、乡俗之心不变”。
在秦国灭亡六国的过程中,在法律、制度推往六国的过程中,在去六国化的过程中,由于文化和体制上的冲突带来了六国百姓的不适,甚至原秦民也对高压的制度开始了不满。
似乎,在秦帝国俾睨天下的时候,与其宏大气象不符的悲观氛围也在悄然升起。
公元前213年,秦始皇做出了焚书坑儒的决定。
为了阻止疯狂的父亲,在民主生活会上,皇子扶苏劝谏:“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
“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呵!”可以想象,面对亲生儿子明确反对自己重视法家的政治主张,对于儒家思想报以同情甚至支持的态度时,一向自负的始皇是多么愤怒——“使扶苏北监蒙恬於上郡。”
站在两千年之后的上帝视角,我们知道皇子扶苏敏锐地观察到了当时的政治现状,并对其有着清醒地认识,他知道为了克服七国融合的矛盾,帝国必须完成从军事管理向文化管理的转变,不仅仅是土地的整合,更应是文化、制度的整合。
幸运的是,盛怒之下的嬴政依然保持着政治家的智慧,并没有对扶苏冷处理,而是让他去往北境,和大秦第一武将蒙恬一起掌握四十万军队。
他似乎在等,等万一他的治国理念失败,就让儿子继承帝国转型的使命,携军功控制朝局,按自己的想法卷土重来一次吧!
但有一个人看透了嬴政的政治布局,他知道扶苏会是他成为权臣的障碍。
这个人就是赵高。
他找到李斯,跟他说,如果扶苏成为皇帝,必立蒙恬为相,敢问阁下如何自处?
“长子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即位必用蒙恬为丞相,君侯终不怀通侯之印归於乡里,明矣”,“君侯自料能孰与蒙恬?功高孰与蒙恬?谋远不失孰与蒙恬?无怨於天下孰与蒙恬?长子旧而信之孰与蒙恬?”斯曰:“此五者皆不及蒙恬。”
这次对扶苏查摆出的问题并没有整改落实的嬴政,冷静下来也开始反思。
《史记》记载,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在会稽祭祀大禹,望于南海,立石刻颂秦德,曰:
饰省宣义,有子而嫁,倍死不贞。防隔内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诚。夫为寄豭,杀之无罪,男秉义程。妻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风,蒙被休经。皆遵度轨,和安敦勉,莫不顺令。黔首修絜,人乐同则,嘉保太平。
充满了浓浓地儒家气息,有了温情主义的色彩。
在巡视天下的路上,他开始意识到了军事上的胜利并不能弥补文化上的落后,以征服来粉饰制度的落后,还要以胜利者的姿态炫耀,本身就是失去民心的。
他重新审视了当年儿子对自己的劝谏。
“就让天下在我手上再一次开启盛世的荣光吧”,彼时的嬴政似乎依然是横扫六国时雄才大略的少年。
历史的车轮如果在这个时候转个方向,可能“暴君”这个称号就不会扣在秦始皇的头上了吧?
但是历史的残忍,恰恰在于没有假设。
就在这次出行中,始皇的车驾行于沙丘宫时,他得了重病。
感觉到自己可能将不久于人世的嬴政,躺在病床上回望自己的一生。
他想到了自己初掌权柄的时候,祖父和父亲留下的大秦如同军营一般,举国上下、步调一致、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虎狼之师”的名号传遍天下。嬴政轻轻地笑着。
他想到一统天下时,问计于群臣, 分封还是郡县?
丞相王绾主张,效仿周朝的办法在燕、齐、楚等僻远之地分封皇子。
“诸侯初破,燕、齐、荆地远,如不置王,无以镇之。请立诸子,唯上幸许。”
廷尉李斯认为用分封制去治理国家,无疑会重蹈东周列国相互征伐的局面,建议改分封制为郡县制。
他想到三年前,国内暗流涌动时,自己再一次问询分封还是郡县?
仆射淳于越再次主张应当尊从商周时期的分封制治理天下。
“臣稳殷周王之千余岁,封子弟功臣,自为枝辅。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无辅弼,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
丞相李斯又一次说服了自己。
“周文王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疏远,相攻击如仇敌,诸侯更相诛伐,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均线,诸子功臣一公赋税重赏之,甚足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宁质数也,置诸侯不便。”
李斯是个好丞相吗?嬴政微微皱了皱眉。
谏逐客书、分封制、焚书坑儒,都深得我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嬴政有点儿想不通。
不想了,留给扶苏吧。
是日,始皇帝驾崩。
千古一帝最后的命令是遗诏公子扶苏回咸阳治理自己的丧事。
遗诏毫无悬念地被赵高和李斯篡改,赐死废太子扶苏,改立胡亥为新帝,史称“沙丘之变”。
就像《权力的游戏》里长城的雪诺一样,扶苏在北境守望。
但不幸的是,雪诺复活了,但扶苏至死方休。
于是,大秦的凛冬将至。
于是等来了大泽乡“会天大雨,道不通。”
。。。。。。
公元前221年,齐王不战而降,秦国用了十年的时间横扫六合,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国家。
公元前207年,秦王子婴向刘邦投降,刘邦分封了八个异姓王、九个同姓王,历史用十五年的时间画了一个圈。
从“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到“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大秦帝国因何猝然而兴,又猝然而亡?
史家给了无数的理由,比如以法为教、以吏为师,比如严禁私学、愚民政策等等。
本人作为一个不靠谱的公众号作者,却坚定地认为,大秦是因为军事化的思想不能兼容六国的文化,兴起是因为天意,覆亡是因为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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