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院有一棵五米多高的梨树,它有着成人般粗壮的腰身和结实的臂膀。记得当我还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时,它就已经站在这里了,像一个勇敢的军士,伴着清风与明月睡去,迎着朝阳醒来,守护着这个普普通通的小院。
听家里人讲,它是爷爷赶集时从一个树贩子手里买到的。本来爷爷也没打算买它,就是围上去看了几眼,卖树的小贩笑眯眯地对他吆喝着:“大爷,买一棵呗,我这梨树接出来的果是又大又甜,小孩们可爱吃了。”估计爷爷当时也就是因为他的一句“小孩们可爱吃了”才买下了这棵梨树,想着等家里的孩子长大了,就不会眼馋别人家树上的梨了。这棵梨树就这样来到了我们家,和我一块长大,陪着我度过一个又一个春夏。
春天,在微风细雨的关怀下,梨树开始抽出嫩绿的细芽。再后来,一朵朵雪白的梨花争先恐后地睁开它们朦胧的睡眼,调皮地从枝叶中探出头来,打量着这个陌生又美好的世界。远远望过去,这星星点点的白多像姑娘素雅的裙子上绣上的小碎花,不张扬也不浮夸。等它们开的更旺盛些的时候,要是有一阵微风吹过,你一定会以为有成百上万只的白蝴蝶挥舞着小翅膀在绿叶丛中翩翩起舞,显得美丽、淡雅。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些白色的小精灵们在这个春季尽显它们优美的姿态,将自己的美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欣赏者的眼前。当它们高挂在枝头的时候,它们尽情地开放;当他们零落成泥的时候,它们又无私地为大地输送养分。除此之外,它们还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极大的乐趣。没有小伙伴来找我玩时,我就会自娱自乐,从地上捡起一片又一片温润洁白的花瓣,把它们按照自己的想象摆成不同的形状,或是涂上不同的颜色,当成自己作画的工具。
其实作为小孩子来说,我最盼望的还是梨子成熟的季节。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树上的梨子变得个大皮黄。现在我还仍记得我们一大家子摘梨的情景。先是爷爷把一架梯子架到梨树上,然后拿着一根竹竿慢慢地顺着梯子爬到树上。我和弟弟妹妹们拽着一张大网的四角,乖乖地呆在树下听爷爷的指挥。爷爷拿着竹竿的手对着那些挂在枝头的梨子猛劲一挥,那些像小葫芦似的梨子便在重力的作用下扑通一声掉进大网的怀抱。有些偏离了方向的梨子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使甜美的梨汁也迸溅了出来。这也正是爷爷让我们用大网接梨子的目的,就是怕它们摔到地上变得“面目全非”。每当这个时候,小弟弟都会从厨房拿来一个不锈钢盆,把这些不幸负伤但还能吃的梨子捡到盆子里,供一家人尝吃。这是爷爷教会我们的——不能随便浪费。梨子从树上摘下来之后,爷爷便派遣我们这些小鬼,把梨子送给左邻右舍让他们也尝尝梨子的香甜。对我来说,我最享受的并不是梨子的美味,倒是大家一起摘梨子和分享梨子的过程给我带来了莫大的喜悦感。
我还记得有一年家里的梨树结了很多的梨,随着梨逐渐变大,梨树被压的垂下了枝条,仿佛一个迟暮的老人。那年树上结的梨子是很多,可是都不大,一个个都瘦瘦小小的像是得了营养不良症。我拉着爷爷的手,仰着头望着那些梨子,问爷爷:“爷,你说它们今年怎么长的那么小啊?”爷爷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你看到那些被压弯的枝条没,梨树妈妈的营养都被这些梨给吸收了。它的孩子太多了,它又没办法给它们提供足够的营养,所以这些梨才长的又瘦又小。”我听了他的话是懂非懂地点点头。如今我长大了才深刻体会到他话里的含义,他自己又何尝不像这棵梨树一样,为了这个家辛苦操劳,时常又充满着些许无助和无奈。
岁月的车轮在不停地滚动,我也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成长为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少年了。我要去接受更高一层的教育,就不得不离开那个珍藏我童年回忆的小院去远方求学。来到了繁华的大都市,我目睹了这个城市在白天闹市中的车水马龙和在夜晚呈现的绚烂斑驳,见到了在小镇所不曾见到的独特风景。可是当一切喧哗与热闹退去,夜深人静时我却倍加思念家里的亲人和那棵普通的梨树。我知道不论我走的再远,都走不出家的港湾。就像每年梨树结果的季节,爷爷总是会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关于梨树的消息:“今年的梨结的可大了,等你暑假回来就能吃了。”那种被人牵挂着的感觉真好啊。
故乡的梨树感谢那棵和我年龄相仿的梨树,你不仅使我的童年变得多姿多彩,还让我懂得了分享与奉献的意义,更重要的是告诉我如何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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