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长安》第二十六章 道异可谋

作者: 爱麦田 | 来源:发表于2017-12-14 22:22 被阅读40次

    曹光礼在自家的院子煮茶,曹六和一群家丁捆着一乞丐进来:“老爷,就是这厮,往咱家的门环上吐唾沫。”

    曹光礼头也没抬:“松绑。”

    家丁们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乞丐如此辱没曹府,怎么说也得给他点颜色瞧瞧,老爷这是怎么了?

    曹光礼斜看了一眼曹六,曹六连忙冲家丁们嚷嚷:“老爷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吗?还不快松绑!”

    “你们都下去吧。”曹光礼吩咐道。

    家丁们不知道老爷今天中了什么风,一个一个摸不着头脑都下去了,曹光礼这才抬头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乞丐,污衣,蓬头,垢面,又黑又瘦,瘦得只剩下骨头。

    “这是今年新鲜的茶饼,托人从武阳带过来的。”曹光礼倒了一杯,给乞丐递上,“加上葱姜和橘子,可以祛寒。”

    乞丐并没有伸手去接,讽刺道:“国将危难之际,没想到丞相大人还有如此闲情逸致。”

    曹光礼停下,将茶放在石桌上:“等人的时候很难熬,你不会连我最后一点兴致爱好都要剥夺吧,长陵兄。”

    来者正是武长陵,休病三年的武威郡守武长陵,没想到如今却这幅模样。

    武长陵道:“这么说,你是在等我?”

    曹光礼道:“我若不是在等你,你会千里迢迢跑汉阳郡来找我?”

    武长陵道:“你知道我没有生病?”

    曹光礼道:“一个病了三年的人,家里人毫不知情,还偏偏见不到人,这很是让人好奇。”

    武长陵道:“所以你知道我在哪里?”

    “不知道,”曹光礼摇头,“我只知道,几个月前噶尔滩的地牢被西门念月破了一个窟窿,然后长安城外就多了很多九煞门的人,如此看来,他们是不想让这个人进入长安城。”

    武长陵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是我?”

    曹光礼道:“是不是你,这不重要,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九煞门不喜欢的人,想必我曹光礼很是喜欢。”

    武长陵道:“所以你敲锣打鼓地告老还乡,大修生祠,闹得整个大汉无人不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在汉阳郡?”

    曹光礼道:“没错。”

    “自负!”武长陵冷哼一声。

    “自负也好,自信也罢,你不都来了吗?”曹光礼道。

    “我来了,并不代表是你朋友。”武长陵道。

    “没关系。”曹光礼摆弄着茶具,“你有你严苛的标准,从咱们入仕开始,你就和我很不对口,看不起我心机重,手腕多,抢了陛下的嘉赏,可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是丞相,你只是一个郡守,这么看来,在朝为官,不一定都得刚直不阿,朋友也一样,在我看来,水至清则无鱼,交朋友,不一定非得品行兼优,朋友朋友,无非是一种关系,和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关系一样,建立这些关系无非是为了某时某刻相互利用,你看我,有你这样一位朋友,便可以从你这里得到陛下想要的消息,而你,也可以通过我将消息传入长安,拯救你所谓的天下苍生,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武长陵转身往外走,曹光礼叫住他:“真不打算将消息告诉我?”

    “道不同不相为谋。”武长陵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曹光礼重复着这话,冷笑道,“这话啊,都是那些有‘道’选择的人说的,长陵兄听听就好,当不得真……如今走官道的消息,恐怕还没到长安,就被九煞门的官煞给劫了下来,水道经渭水,却有渭水十八滩的检查,你能确保每一滩都能过?陆道?那更不用说,别说是你,就连我堂堂一名宰相,若是带着对他们不利的消息,恐怕也进不了长安城。”

    武长陵良久没有说话:“我凭什么相信你,不是他们的人?”

    “如果我是他们的人,我知道的应该不比你知道的少,你告诉我又何妨?如果我不是他们的人,告诉我又何妨?”

    武长陵默然:“火钳崎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驻军两万左右,粮草走拉哈河运入,大部分士兵来自你管辖的武威郡,和江湖组织九煞门关系非同一般,上次西门念月破了水底石牢,你趁乱逃出来……差不多,就这些,”曹光礼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过的玉门关?”

    “绕道。”武长陵道。

    “哦?”

    “走羌地,过昆仑山脉,再进入汉地。”武长陵说得很轻松,但是,谁都知道,这条道有多难走。

    曹光礼拍手道:“羌地可是一片荒芜,长陵兄能活着走下来,真是佩服,佩服。”

    “谁告诉你我是走的?”武长陵道。

    “是吗?”曹光礼表示微微吃惊。

    “乞丐就不能骑马?”武长陵道。

    曹光礼看着瘦黑的武长陵:“那可真是苦了那匹马了。”

    “说了这么多,原来你是在心疼一匹马。”

    “不不不,虽然我曹光礼很喜欢马,但我更想知道……”曹光礼忽然压低了声音,“噶尔滩的那些军队,到底是谁的势力?”

    武长陵端起曹光礼的茶,喝了一口,朝北望去,深沉道:“这个人,你认识。”

    曹光礼意味深长道:“你说的是他?”

    武长陵点头。

    曹光礼的眉头紧锁,在院里踱步:“养虎为患……”

    武长陵道:“我听说,陛下很是信任他。”

    曹光礼叹了口气。

    两辆马车趁着夜色,离开了曹府,但是他们却开往了不同的方向。

    尧山的古道,春风摇曳着生机勃勃的树叶。

    一辆马车疾驰而过,古道上叶落片片,一个个带钢刀的黑衣鬼面人像落叶一般密密麻麻,从天而降,杀意,惊走了最远的一只乌鸦。

    “一个月的期限马上就到,还没有武长陵的消息?”鬼面人坐在赤铁龙椅上道。

    暮云巅当然听出了他的不满。屋子里左手边站着暮云巅、长孙子谢、还有一位一身黑裙,头戴黑纱的女子,右手边是两位身着铠甲之人。

    “想要带领九煞门一步登天,从此过上吃俸禄的安稳日子,可得多出点力,”鬼面人对暮云巅道,这看上去是暮云巅为其效命的一个原因,“如果我的计划失败了,九煞门的境地,只会比现在更糟。”

    听着这话,暮云巅心里并不舒服,但是面上却纹丝不动:“也许,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正当此时,报事的从外面进来,提着一包裹,单膝跪倒:“禀告宗主,公子,武长陵已死。”

    他打开包裹,露出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鬼面人从赤铁龙椅上踱步下来,纠住这颗脑袋仔细瞧着,发出并不爽朗的笑声:“武长陵啊武长陵,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在何处发现的此人?”鬼面人道。

    “汉阳郡。”报事的回道。

    “跑的可够远,汉阳郡离长安不过几百里,可惜啊可惜,你还是没能回到长安城……”鬼面人对着人头感叹。

    “公子别高兴的太早,这事可没那么简单。”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打断了鬼面人,正是那身着黑裙头戴黑纱的女子。

    “是吗?”

    女子绕着鬼面人转了半圈,眼神妖娆得都快把人魂给勾走:“曹光礼解官居丧,大修生祠的地方,可正是在汉阳郡。”

    鬼面人将武长陵的人头攥得紧紧的,忽地松开手,人头摔在地上滚出去好几圈,鬼面人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武长陵,到死都要咬我一口。”

    “通知沿路分舵,追查曹光礼行踪,一有消息,立即截杀。”暮云巅吩咐报事的道。

    “我看不必了!”鬼面人扬手阻止道,众人听着,“对付权谋之人,咱们得用他们最喜欢的法子。”

    “公子的意思是?”

    “别忘了,曹光礼之所以对咱们有威胁,都是因为大汉皇帝对其信任有加。”鬼面人道。

    “公子是想……”

    “对大汉皇帝而言,信任是最可贵的,却也最脆弱……打蛇,就要打七寸,你们拖住曹光礼一个月,留他性命进长安。”

    屋子里突然沉默,似乎大家都知道,鬼面人想要用什么办法对付曹光礼。

    “那咱们的计划?”暮云巅问道。

    鬼面人思考良久,对其中一名铠甲人道:“祁将军,通知你的人,换装!”

    “诺!”穿着铠甲的陌生面孔道。

    窗外的紫玉兰,不管什么时候,都开得妖艳,仿佛这一年四季皆是春天。

    左贤王端着银壶酒具,喝得正憨,窗外飞来一只信鸽,索图朗取下蜡丸,递给左贤王,左贤王看着信,突然坐起身来,眉头一动:“九月十七,武长陵死于汉阳郡。”

    索图朗道:“武长陵死了,这可是好事。”

    左贤王将布条对准了古铜灯的火苗:“你忘了,曹光礼上次向咱们讨了银子,去的哪里。”

    “公子的意思是……”索图朗吞吐道,“说不定只是一种巧合……”

    “武长陵途经汉阳郡也许是巧合,曹光礼回汉阳郡也可能是巧合,但两者同时发生,就不一定那么巧合。”

    “那他们知道这事吗?”索图朗口中的他们,当然是指九煞门。

    “咱们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左贤王把玩着手里的银壶酒杯,缓缓道,“把我那副夜光杯的酒具,送到洛城门候手里。”

    “可是……那可是贤王你最喜欢的夜光杯啊,凭什么给一个小小的城门候?”索图朗不解。

    左贤王缓缓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这么说,且莫甘是打算逃了?”皇帝坐在书案前道。

    索图朗没有言语,冯万天道:“老奴这就去安排,提前把他逮起来。”

    “不可,”皇帝摆手道,“且莫甘没出城前,咱们不动手,决不给匈奴人留下话柄。”

    “那……咱们在城门口重兵防守,长安斗城十二门,他将夜光杯赠与了洛城门候,说明他是想从北墙洛城门出。”冯万天道。

    “北墙朝匈奴方向而去,当然最适合匈奴人逃离……”皇帝沉吟道,“传朱开觐见!”

    “诺。”冯万天应允。

    索图朗乘机要求道:“那我的孩子……”

    “你助左贤王离开,自会有人将你的孩子送到城外五里亭。”皇帝道。

    “希望陛下能一言九鼎。”索图朗一字一句道。

    “听说贤王最近大散钱财,这是准备离开长安城?”六叶长老晋满天道。

    “晋长老的消息真是灵通。”左贤王心不在焉回道。

    “在你离开前,还有最后一个任务,”晋满天道,左贤王听着,“上面吩咐,务必请官煞亲自跑一趟。”

    晋满天的“官煞”二字,轻描淡写,却在左贤王心里激起一个涟漪,他撩开自己的右手颈,里面是黛青色的七叶刺青,这么看来,左贤王是九煞门下官煞无疑。

    晋满天从袖口里摸出一只小药瓶,递给左贤王:“孤山瑶的冰窖已毁,还尸丹的解药所剩无几,宗主让我给你备了三粒。”

    左贤王接过药瓶,端详着,若有所思:“说吧,什么任务?”

    太尉府的后花园,谢耿达背着手和左贤王走在鹅卵石的小道上。

    “园有百灵山,山有寸肤石,早就听说太尉的私家园林,采土筑山,十里九坂,深林绝涧,有若自然,今日一见果真是人间仙境。”左贤王夸赞道。

    “别的不敢说,在我大汉,除了上林苑,恐怕没有谁的私家园林比我的馥苑还大。”谢耿达对自己的私家园林很是满意。

    “那是自然,只是,树大容易招风啊。”左贤王道。

    谢耿达听出了左贤王的话里有话:“左贤王是什么意思?”

    “听说曹光礼一直眼红谢家的势力,处处与你们作对,就在上次,皇上立储的事情上,曹光礼可是偏向的袁家……”

    “左贤王这是在挑拨咱们和丞相的关系?”谢耿达打断了左贤王的话。

    左贤王道:“谢太尉心胸坦荡,自然是不屑于与小人计较,可不代表别人也和太尉一样坦荡,我记得,上次带兵抓了大皇子刘行问罪,罢了他太子位的,可正是曹光礼。”

    “曹丞相依皇上命令做事,有法有理,没什么不妥。”谢耿达道。

    “是吗?我可听说,曹光礼将整个刺杀一事都推到了大皇子头上,好在皇上念及谢皇后的夫妻之情,饶过了大皇子一命,可是……如果再发生一些什么事情,你认为,皇上是否还会给大皇子第二次机会?若大皇子地位不保,整个谢家,将会是什么下场,谢太尉有没有思考过?”左贤王有条不紊道。

    “你……”谢耿达怒道,可是没有继续言语,他知道,左贤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整个谢氏家族,之所以在朝廷说一不二,靠的,还不是自己的妹妹谢子妃,而谢子妃靠的,是生了一个可以继承皇位的皇子。

    左贤王继续道:“我听说,曹光礼假借解官居丧,可实际上,却是在查贡马被劫和葛尔滩一案。”

    “这些和我们谢家有什么关系?”谢耿达挑起眉毛,“我还怕他查?”

    “谢家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怕,不过,若是有人故意再抹黑一次,那大皇子……”左贤王的话只说了一半。

    “他敢!”谢耿达紧捏拳头,“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曹光礼做事,也得讲求证据。”

    “证据还不简单,我听说,背靠谢家的汝记粮行,曾经卖过粮草二十万担给楼兰国,这楼兰和葛尔滩,可只有一线之隔……不知道,曹光礼此次带回的证据里面,有没有这一条……”左贤王说得轻描淡写。

    “你……你怎么知道汝记粮行……”谢耿达并没有说出汝记粮行卖粮草给楼兰国的事,他可不想落人口舌。

    “恐怕,除了皇上,这满朝的文武,没人不知道汝记粮行吧。”左贤王道。

    谢耿达深吸了一口气,强压怒火:“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本王和大皇子相交多年,不想看到他有什么危难。”左贤王道。

    “哼,你有这么好心?”谢耿达当然知道左贤王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冷哼道,“不知左贤王准备怎么帮助大皇子?”

    左贤王从袖口摸出一张白绢锦书,递给谢耿达:“这是一封曹光礼的亲笔书信。”

    谢耿达展开白绢锦书,看了又看,眉头紧锁:“真没想到,和九煞门勾结的,竟是曹光礼自己!”

    谢子妃看毕白绢锦书,突然脸色一沉,怒道:“这曹光礼好大的胆子,吃里扒外的东西,亏得本宫还对他信任有加!居然敢勾结九煞门,污蔑大皇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谢耿达道,“陛下对咱们谢家,一直不满,恐怕也有他曹光礼的煽动……大皇子如今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大不如前,若再经曹光礼这一折腾,恐怕早晚得出事……”

    谢子妃紧捏着白绢锦书,目光盯着远处,恨得牙痒痒:“咱们就瞧瞧,陛下是听你曹光礼的话多一些,还是听我谢子妃的话多一些……”

    洛城门前,松油火把在风中发出呲呲的声音,火苗跳动如疾驰的旋律,有些过于欢腾。洛城门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今日的洛城门候已经不再是三日前的洛城门候。

    索图朗赶着一辆马车,朝城门奔来,然后他勒住马缰,放慢了速度,因为他发现城门旁的黑巷子里,仿佛有千百双眼睛盯着自己。

    那的确是千百双眼睛,个个的目光都汇集在马车上。

    只见黑暗中一只手往前一挥,那千百双眼睛忽然变成千百点火光,火光朝马车飞驰而来,“叮”“叮”“叮”,带松油的火箭钉在了车棱上,射进了车厢里。

    索图朗终于明白,汉皇帝说的让自己助左贤王离开,只是句玩笑话。

    看来今日不仅救不儿子的命,连自己和左贤王的命也得丢在此地,可惜索图朗明白的太晚,一阵整齐的火箭朝马车飞来。

    “公子,快跑!”

    车厢内没有回应。

    索图朗心底一凉,恐怕公子已经遭遇不测,就在火箭离车厢不到一丈,索图朗一跃而起,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堵住了车厢的前门,箭头“呲”“呲”插进肉里,索图朗倒在车厢门口,他用最后的力气喊道:“公子,快跑!”

    妖风伴着邪恶而生,风吹开了布帘,车厢内空无一人。

    可是,在索图朗的记忆中,左贤王明明是和自己一同上的马车。

    他……

    索图朗抽搐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早该知道,公子聪明一世,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出长安的消息早就被汉皇帝知道,说不定,把夜光杯交给洛城门候的时候,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幌子,自己到底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索图朗到底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没人知道他心里如何想,他带着这个秘密停止了呼吸,睁着的大眼下,露出诡异的笑脸。

    《弃子长安》目录

    相信它不一样,高智商强逻辑不套路,请给我也给你三万字的相识机会。

    二十三年前的一次杀戮,他失去了母亲,留下唯一的线索,便是兰芷凝香,层层迷局,牵扯大汉,匈奴,西域,楼兰,杀手组织,叛乱臣子,谁忠谁奸,孰是孰非,谁才是局中人,谁又能是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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