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围着理想前进(目录)
下一篇:围着理想前进(69)
我们进入农场后不久,发现我的隔壁寝室穆华英在绘画。我翻开她唯一的绘画书,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从此,一有空,我多数时候在她的寝室,学绘画。
穆华英跟我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只是不同的班而已。她是高中最后一学期开始学绘画的,是个初学者,就靠这本书来自学。我俩按照书的指导,相互切磋。
今年春节后,男生寝室那边的李星耀、李星华、肖觥嵘搬了过来,同住我们女生这边南当头的第二间寝室(第一间是保管室),是我们入厕的必经之路。但他们打饭什么的,都是从南边当头转过弯,从男生寝室那边去食堂什么的。
夏天,农闲是我们最无聊又最有趣的时候,室内又窄又热,无事可做,我们常常盯着西边的垭口发愣。
一天傍晚,霞光映红了大半边天,天边彩霞朵朵。我们吃过晚饭,在门前的坝子上纳凉。穷尽右边的那个垭口,突然冒出个人影来,披着霞光。
“你们看,谁回来了?”李永芳惊诧地问。
“看不出来,肯定是个男的。”聂兰英说。
“不错,是男的。”穆华英说,“有点像李朝阳。”
“不对,我见过他打饭。”我说。
我们盯着人影猜,热闹翻天。
突然一声“保红!”直刺我们的耳根,声音很怪。
“狗日的肖龟儿!”她目光凶怒,声音变调,不绝于耳。
我们看看贾保红:她,双目逼人,怒火中烧;又看看肖觥嵘,他背着手,面朝西边,好像看到了神仙下凡一样。
“星华,你的哥哥星耀回来了。”他蓦地大吼一声,就打住。
我们不约而同看垭口:“哇!”
中等个头的李星耀身披霞光,肩挎家什大步赶,一路的羊肠小道,还有爬坡,下坡,身影由小变大,由模糊变醒目。当他横过我们身边时,他面朝西边;就算我们屏住呼吸,也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无论西边有霞光还是没有,他们三人路过我们女生寝室时:要么低头,要么面朝西边——界限分明,授受不亲,就像革命样板戏里面的英雄人物一样,不食人间烟火——光棍,不为色动。
他仨偶尔在门口站站透透气,眼睛直视西边,很快又折回寝室。
他仨住贾保红寝室的隔壁。贾保红与肖觥嵘是高中同学。只是肖觥嵘经常有事无事喊一声:“保红!”就打住,乜斜的眼睛眨巴着盯西边,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态。
保红就用异样的目光异样的声音:“狗日的肖龟儿!”伺候他。
肖觥嵘总是背着手,若无其事的样子:或盯着她、或盯着西边、或回寝室、或走开,不说一句话。
保红则一直“肖龟儿、肖龟儿、狗日的!”没完没了,直到解气为止。
肖觥嵘眼角有点下垂,单眼皮的眼睛眨巴着不歇气,有点肉唧唧的面部都在抖动,像个骚唧唧的汉奸。我们女生都认为他很流氓。
就在昨天,没有太阳,但闷热。黄昏的时候,赤脚医生瞿能学抓了一根眼镜长蛇,麻利地把它吊在篮球架的横梁上,刮皮剖肚,一个圆溜溜、黑乎乎的小东西冒了出来,肖觥嵘二话没说,抓起它就一口吞下。在场的人都瞠目结舌。
“哎呀!蛇的苦胆在这里!”瞿能学哈哈大笑,“刚才你吞错了!”
肖觥嵘一脸的惊愕,二话又没说,从蛇的腹中,抓起它又是一口吞掉。据说蛇苦胆生吞明目。
不会儿,白生生长长的一根眼镜蛇展现在大家面前。
“哎哟!”肖觥嵘突然大叫,一脸大汗,肤色异样。
“中毒了!”瞿能学很着急,大吼,“敢快喝淡盐水。”
李星华扶着他去厨房喝足了水,又低着头扶他从我们女生这边回寝室。
昨晚,没有月亮,坝子上的篮球声消失得也早。我们在门前纳凉也因没得月亮而早早入内,尽管很闷热。我们寝室的四人摇着蒲扇躺在自己的床上,黑灯瞎火地聊开了。
“今天,雨代表说她的脚痛,要下雨。”我说。
简思亮说:“对头。我们刚进农场没几天,她说脚痛,要下雨。我当时不信,天好好的,怎么会有雨呢?果不其然当晚就下雨了,隔壁男生寝室大喊屋漏,用盆子接了一晚上的雨,幸好我们这边不漏雨。”
原来,当时建房盖瓦的时候,黄思想在这里盖的瓦,方向扣错了,才漏的雨。后来万练上去重新盖瓦,就不漏了。
黄思想很可爱,想象力丰富,是我们的开心果。他经常打扮成总统的样子,问:‘我是总统,你们看我像不像?’还要我们保密,不准告诉他的姐姐黄思红。”
其实他的姐姐早就晓得了,气得不行。他姐姐与陈少先是高中同学,特地将他跟陈少先同寝室,帮忙管管他。他才16岁,矮矮的个子,胡须还没有露脸的意思,一副稚气的脸蛋儿。
程代玉说:“那天黄思想正在他们寝室外面的乒乓台上跳舞:‘我们心中的红太阳,照得天下一片红......’我们看得正起劲时,突然一声,‘黄思红来了!’他一下就跳下去,跑了。他就像个细娃儿在上面跳,胸前还围了一根儿童围腰。”
“他在哪里弄来的儿童围腰?”我们哈哈大笑。
“程代玉!”食堂门口传来陈少先的喊声。
“诶也!”她很不耐烦。
“出来一下!”
“啥子事嘛!明天再说。”
“不行。快点哟!”
程代玉穿上衣裤出去了,但很快又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我问。
“他叫我喝蛇汤。说蛇汤安眠。”
“是的,蛇汤正适合你。你喝了吗?”
“没有。”
“为什么呢?”
“喝了蛇汤的人,流的汗水巴在衣领上洗不掉。”
“这有什么关系呢?睡不着觉才是问题,快点过去喝嘛!”我仨都劝她。
自从我们同寝室以来,程代玉就处于失眠状态:说这房子下面是古深基,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经常看见下面的鬼。我仨都说没有鬼。
她说我仨的火焰高看不到,她火焰低才能看到,还绘声绘色给我仨讲:有个月母子,头上缠着白布,面目呆滞,有气无力地坐在她的床上,哀声叹气,旁边还有个婴儿。
我仨哈哈大笑,说她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她说当时修建知青房时,雨代表说她幺爸买锅路过这里时,都撞见了鬼的。
我仨说她是中了雨代表的毒,那是迷信!
她否认坚决,状况恶化。赖师傅背着她回家治疗,说她是患上了神经官能症,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病情好转,就回了农场。现在她的食欲好了些,睡眠也得到了改善。
我仨黑起劝她快点去喝蛇汤,她终于去了。
“轰隆隆!”传来远处的雷声。
“要下雨了,这长时间没下雨了。”我说。
“反正是农闲,没下雨,有没下雨的好处。”石丽霞说。
“对呀。前天我们去了南泉游泳,好好玩哦!可惜你没去。”
“去了几个?”
“四个。我们寝室三个,加上隔壁寝室俞兴玉。”我说
“我在大队张会计那里记账。只有农闲的时候,他才有时间。”石丽霞说。
我好羡慕啊!有时张会计也会到我们寝室来,跟石丽霞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什么公益金呀、公积金呀、上交国家粮食呀、国家补助返粮啦......好多好多的话,我一点都听不懂,又不敢问。
个头不高的张会计,吹得最得意的时候,就是摇着脑壳,笑出声来:“我提出的分配方案,贺书记只能画圈圈。”
农场会计石丽霞笑嘻嘻地说:“你好有实权哦。”
时间一长,我们寝室的跟张会计也熟悉起来,偶尔能说上几句。他家杀过年猪的时候,还请了我们寝室的四个去吃刨猪汤。方知他家住一队——他不白不黑,不胖不瘦,头发不短不长,面相精灵。他总是挎个军用包和大算盘,在肩上。
“叶小碧春节回家吗?”我一直好奇她,便问。
张会计说:“不一定。”
“她在你们队上呆了多长时间?”石丽霞问。
“吔!有点长了。”张会计扳着指头算了算,“差不多七年了。”
“听说那些后来的都走了,可能她心里还是很咋慌的。”我们都这么说。
“那当然啰!其实她表现不错。好像是前年,招工单位硬性指标招她,贺书记硬是把她卡下来了。”
“为什么呢?”
“这个具体就不清楚了。”张会计磨叽了片刻,“不好说得。”我们不敢再问。
这种刨猪汤,吃上一顿,要管上好几顿都比平时吃的少,还不觉得饿。
“轰嚓”!就在天空不远处炸响,“嚓轰轰嚓”!
“唉唷哇!”隔壁李永芳惊咋咋的。
她长得敦实、肤黑,个头中等,活波开朗,喜欢跟男生一起打篮球,有时还帮男生洗衣服。
“要下暴雨啦!”程代玉冲进屋里,随手关上,脱衣上床,说蛇汤像米汤那样白,像鸡汤那样鲜,今晚准能睡个好觉。
“鼎咚、咚咚鼎!”男生那边的敲击声,还有呜嘘呐喊声:“漏雨啦!顶垮了!塌方啦!成河啰!”
很快,“窸窸窣窣”的雨点,打在瓦上。屋梁上的篱笆裂缝了,梁上的旧木料仿佛在痛说革命家史。我担起心来:“你们看,才一年,墙就有缝了。”
“是噻。说明篱笆在干了。”她仨都说。
“轰隆!咔擦!”爆雷在房顶上空炸开,还有“呼啦呼啦”的狂风席卷,“唰唰唰”大雨滂沱。“没漏、没漏!睡个好觉。”男生那边的声音被淹没了。
一道闪电通过门框上面小小的窗口闪射进来,我们吓坏了,蒙上床单就睡过去了。
目录:围着理想前进(目录)
下一篇:围着理想前进(69)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