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一天,天气异常闷热,天空中堆积着铅灰色的云块。浊稠的汗水粘着衣服裹在身上,令人十分难受。王成抬头看了看天,心事重重的说:“这天闷得很,要是下一场透雨就好了。”
岭君没有去接父亲的话茬,而是慢慢的踱到了院子里那棵柿子树的树荫下。他蹲下身子,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脚地上胡乱的划着,仿佛胸中有着无限的无法宣泄的愁绪。
王成走到了儿子的面前,慢声细语的说:“你转学的事,我已经托你的表叔去疏通了。他跟H城中学的校长是战友,俩人的关系铁得很!莫心急,再等两天,只要你表叔肯帮忙,你的事八九不离十。”王成宽慰着儿子,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也很焦急,毕竟过了十多天了,表弟刘大河那边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啊!看着儿子眼下这般光景,王成心疼不已。于是,决定去刘大河家跑一趟,看看他到底疏通的怎么样了。
在挨近吃晌午饭的时候,王成回来了,一进院子就喊:“岭君,你的事办妥了,我就说嘛,莫心急……”听到父亲带来的好消息,岭君终于舒展了眉头,脸上绽开了久违的笑容。
岭君提出要进县城一趟,准备买一些工具书,顺便也散散心,王成俩口子也就同意了。
由于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岭君心情很愉快。以往在他眼里逼仄、破败的县城街道,今天看起来竟然变得生气勃勃,即使天气闷热难耐,他还是兴高采烈的游荡了一个下午,等他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一进自家院落,岭君就依稀觉得家里弥漫着一股异于往日的岑寂的气氛,母亲一如既往的忙碌着。岭君的心里却生出了隐隐的不安,暗忖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王成的女人看出了儿子的心思,轻描淡写的说:“你爸把咱家的余粮和宅基地上的树都给卖了,你转学的事是谈妥了,可转学费要一大疙瘩钱哩。”
“唉——”王成的女人叹了口气。
“我爸呢?去哪了?”
“你爸去你姐家了,还差着5000(元)呢……”
王成站在女儿小英的家门口,他举起了手想叩门,忽然又停了下来,他想还是按门铃好些,可手指快要触到门铃的时候,他又犹豫了。汗水早已湿透了衬衫,豆大的汗珠在他宽阔的额头上密布着,打天明到现在,他还没顾得吃上一口饭,眼下,这个壮实的庄稼汉,感到身体有些虚脱,他慢慢的蹲下身来,好让自己舒缓一下。
踌躇良久,王成一咬牙,还是摁响了门铃。
喝过了一杯女儿递过来水,王成感到精神了好多。他端坐在沙发上,沉吟着,寻思着该如何像女儿开口。女婿李伟趿拉着拖鞋走了过来。
“爸,刚才我正在看世界杯,没有立即出来迎您,您不会生我的气吧!”
“都是自家人,不需那些弯弯绕的客套,我怎么会怪你呢!”王成笑着说。
“爸,岭君转学的事办妥了吗?”小英问道。
“呃,办妥了,办妥了,可就是……那个……”王成接过话头,趁机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明白了王成的来意,李伟和小英对望了一眼,三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令人有些尴尬。
“爸,不是我俩不借给您,只是现在每个月的房贷压得我俩喘不过气来,再说,我跟小英准备今年要个孩子,这日后的花销指定少不了,希望您能理解。”
王成拿眼睛望了望女儿,只见小英一脸木然的沉默。
“我理解,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至于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俩歇着吧,别送了。”
等王成回到家已经是掌灯时分,闷热的天气加上失落的情绪,使他倍感疲惫。看着自家男人这副样子,王成的女人明白了一切。
“接下来,咋办?”女人满腹愁苦的问道。
“我会想办法的,转学这件事关系着孩子一辈子的前程,马虎不得,一定要办妥了。”
说罢,王成摸出烟来,死命的吸着,眼睛怔怔的望着远处的黑暗,好像要把这夜色看穿似的。突然,他猛力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自言自语的说:“后院老太太养的那6只羊,长得肥肥壮壮的,眼瞅着该出圈了,现在羊肉走俏,定会卖个好价钱。再说 ,老太太那么心疼孙子,为了岭君的转学,我想,老人家一定会同意的。”
王成为自己的这个发现兴奋不已,快步来到了一处破旧的院落前,他推了下门,院子里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啊?”
“妈,是我——我。”
“哦,是成子啊,进来吧!”
王成前脚刚快跨进大门,头顶上就滚起了隆隆的雷声,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手指居然触到了一星湿润的东西。
“看来,天真的是要下雨了。”王成喃喃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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