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户对

晚上下班，从托管班把儿子接回来，简单的填饱肚子，让儿子洗漱睡觉，自己躺在沙发上开始空虚，这样的状况已经维持了3个多月，也想着不能这样下去，但大脑无法配合，只能任由放肆，毫无办法。

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是老家的陌生号码，本不想去接，怕家里亲戚有事，便按下接听键。

“哪位？”

“是若明吗？”

“是。”

“我是舒云。”

这个名字，让我迟钝的脑细胞突然激灵了一下，瞬间想起一个人，那个一直留着齐肩长发的女人，那个风韵十足的女人，那个刻骨铭心的女人，不过这至少已是十年前的形象，我曾经追求过的女人。

舒云对我说，她来到我这里出差，前面听说了我妻子过世的事情，想跟我见面，说说话。

我嗯了一声，舒云说先加微信吧，找到地方发定位，就挂了电话。

我依旧空虚，甚至无法动弹，舒云发来邀请，我没有急于接受，我要缓一缓，想一想我和这个女人的纠葛。

1

舒云。

若是我妻子还在世上，舒云说要见我，我会随便编个幌子立即出现在她面前，因为曾经对她说过，难过的时候可以随时找我，虽然我配不上你。

结果，她出现在我最难过的时候见我，我有些恶心。

这是舒云第二次出现在我最难过的时候，第一次是父亲去世后，我处理完后事返回时在机场遇到她，那时候我年轻，她也没有结婚，能在同一个航班候机时遇见，我认为是天意，上天最大，我就开始追求她。

其实我们早就认识，高中同班同学，上学那会，我们的关系大抵像哥们一样，大大咧咧，嬉笑打闹，并不是没有情窦初开，是因为我有喜欢的人，她也是，从来不会有男女之间的感觉。

舒云比同班的女生都发育的好，没有面黄肌瘦，没有皮包骨头，反而比较丰腴，该有的地方都有，我知道她住在一个大院，还听说她的父亲在我们当地是个官，只是不知道是谁，也不会打听是谁，不感兴趣。

上了大学后就再无联系，大学毕业之后更再无瓜葛，若不是因为我父亲去世能在机场遇到她，此生估计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可偏偏就遇上了，还是在她最美丽诱人的时间。

以前从未觉得以哥们相称的舒云长的漂亮，可这次邂逅，却彻底俘虏了我，就像丑小鸭蜕变成白天鹅，给我惊艳。那种诱惑是舒云完全女人味的体现，风韵的身姿加上得体的妆容，很难让一个男人不为心动，尤其是在一个男人刚刚经历了伤痛之后。

她说，听说了我父亲的事，让我节哀顺变。我说，谢谢。

这时的舒云是老家事业单位的公务员，我是另一个城市注定漂泊的人，我觉得这没有任何问题，我可以放弃一切去她的身边，只要两人欢喜。

舒云是到这个城市培训，很轻松。接下来的七天，便是我的心动时刻，我陪她到城市的景点游玩，请她吃所有的特色小吃，努力把上学时候的回忆变成让她开心的段子，看着她开心的笑然后自己傻笑，我才发现原来和舒云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说过的话、有过的交集立即都可以变成无限的美好记忆，原来，这段缘分终究还是有基础的。

所谓爱情的愚蠢，大约就是这样，但此时的愚蠢恰恰又是爱情的最美，这时候是最不需要智商的。

包括每次吃饭时舒云总会按时接到一个电话，然后悄悄的出去接完再回来。我依然开心的认为，这是舒云家里的叮咛，毕竟一个女孩单独在外会让家人牵挂的。

交往让我了解到舒云的历程，没有考上大学的舒云通过家人的支持去了国外，回来之后也是通过家人进了单位，一切的一切都是家人安排好的，但舒云说自己并没有反抗，因为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不会追求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包括爱情。

我突然想到有次军训阅兵后，主席台正中央坐着一位领导长的和舒云很像，我当作一个笑话说给舒云，舒云对我说，那是她父亲。

我只是尴尬了一小会，便抛到脑后，于我而言，只有爱情就行了。

七天很短。舒云上飞机前，我送她了一束红粉佳人玫瑰，舒云说很漂亮，谢谢。我说，不客气。

我以为，一个女孩接受了一个男孩的玫瑰，就是接受了男孩的爱意。

可惜，只是我以为而已。

2

七天之内，我没有和舒云上床，我觉得是肮脏的。现在的我觉得是傻帽，如果那时和舒云上床，也许会存在很多结局，至少我会在和另一个男孩竞争时处于上风，但不能，那时的我认为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几乎近似于信仰，如果和舒云上了床，我就是亵渎了自己的信仰，这是我永远办不到的。

可失去妻子正处于精神完全颓废的我，不要说信仰，哪怕连最基本生活的欲望都无法支撑，这个时候，大约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安慰，恰好，舒云出现。

我加了舒云的微信，很快收到定位，我洗了个澡，换上很久没有穿上的帅气衣服，这是我妻子生前为我买的，准备等妻子病好了出去旅游时穿的，拜托邻居一位大姐照看儿子，就去见舒云了。

舒云和我同岁，到了这个年纪，大约也会出现一些衰老，比不上年轻时的容颜，但我错了，舒云依旧是那么的漂亮，比原来更加的有女人味，这种女人味属于那种让油腻中年男性想立即品尝的味道。

更措不及防的是，舒云看到我，就抱住了我，说着一些安慰的话，我闻到一股浓浓的欲望的味道。

实际上从我认识舒云起，也从来没有这样拥抱过她，更别说亲吻，最多只是拉着她的手逛街。

世事总是意外，曾经被我奉为纯洁爱情的舒云，也难逃欲望的逼纠，曾经我以为我会和我的妻子共度一生，却难逃无常的命运。

黑白无常。

床上的我和舒云饥渴难耐，左右翻滚。从我妻子生病到病亡，一年多我没有过性生活，也早就忘了，舒云重新唤起我的功能，我很兴奋。

但我不知道舒云为何更加兴奋，她不断的催要，不断的撕咬着我的肩膀，不断的抓我的后背，我猜她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过性生活了。

这一天，是我妻子离开我的第97天。

等到急流勇退，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对话。

舒云说，我要离婚了，要和那个那时击败我打击我讽刺我的男人离婚，因为他从舒云这里夺走爱情、地位之后，就只剩下贪婪和厌恶，他在外边的女人以十数记。

舒云说，其实原来她在我和他之间认真的选择过，但最终的选择是以父母意志为核心的，她那时候觉得我和他都不错，而他更现实一些。

舒云说，一开始是很幸福的，她每天最期盼的就是比他能早点下班，为他做一桌可口的饭菜，喝一杯红酒，听一曲音乐，最好再来一次翻云覆雨，做一个让世界遗忘的小女人。

舒云说，可这样的日子不长，她发现他对权力和地位的欲望远远大于对她的欲望，他开始不断的依靠她父亲的影响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她父亲说他这是有追求，而她认为他这是罪恶的贪婪。

舒云说，她父亲不死，她不敢和他离婚，她父亲死了，他却不让她离婚，现在的他已经上升为体制内的一颗明星，美满的家庭是他业绩的一项指标。

舒云说完了，然后就哭了，很动容，让我想起那时甜美的舒云小鸟依人。

我认识那个他，一个我从未看上眼的同学。

3

黑和瘦是何志的标志。

我是怎么败给他的？事实上，我从来都没有认为我败给了何志，在追求舒云这件事情上。

舒云那时从我这里回去后，我从未间断过对舒云的追求，我会在情人节邮寄红色的玫瑰表达爱意，我会在每个周末编辑一段浓浓的情话发短信给舒云，我会在每天晚上对舒云发短信说晚安，若是那时候就有微信，我可以做到每天和舒云视频。

因为爱情的动力永远大过肉体的欲望。

直至有一天，我所有的主动舒云不再回复我，我意识到可能要出事了。

我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定了回去的机票，辞职信也交给了同事，让同事随时帮我递交，却没有用到，因为完全不需要。

我回去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买了一束红唇烈焰玫瑰来到舒云的单位，就等在门口，等着舒云下班，我怕我的鲁莽会给舒云带来不好的影响。

可我首先等到的，是何志。

多年不见，我对何志的长相早已忘却，但他一眼认出了我，轻笑着对我说，若明，老同学。

我报以失敬的态度，换来何志轻蔑的眼神，当舒云出现时，我和他同时说，舒云。

一个激动，一个平稳。

激动的我上前送花，平稳的他上前牵手。

舒云并没有伸出手，何志却硬把舒云的手拉了过来，何志贴近舒云的脸庞说，爸爸让我们回去吃饭。

何志说的时候，看了我一眼，蔑视的样子。

这就是结局，合理又不失温馨，于何志而言。

这就是悲剧，粗暴又不乏苦闷，于我而言。

就是从那一刻起，我记得很清楚，我学会了喝酒，抽烟，学会了去KTV和小姐虚情假意，学会了说，去你吗的爱情！

事实上，我和何志还未交手就败了，所以我觉得我没有失败，没有决斗的成败，是莫须有的，更是荒唐的，就像我和舒云荒唐的爱情。

后来有人对我说，舒云不会选择你的，你们门不当户不对，公主不会下嫁小矮人，王子也不会迎娶灰姑娘，维度不同，硬要拼凑，只会毁灭。

我说，何志究竟哪里比我强？

那人说，或许你比他有才，比他浪漫，比他对舒云真心，但都没有什么屁用，因为他比你家世好，这就足够了。

我说，有钱有地位就一定有爱情吗？

那人说，不一定有爱情，但一定有奸情。

那人还说，爱情一定是等价的，你值多少，就要找同等价值的，超过了，你就找不起。

我给那人磕了一个头，就回到我奋斗的城市，找到了和我同等价值的妻子，我很爱我的妻子，我们很平等。

那人是我母亲，和父亲都是老师。

4

床上的舒云，让我看着很舒服，抱着我哭诉的样子，让我很满足，好像我有一种复仇的感觉，而其实，只是麻木。

舒云说，她当时应该选择爱情，选择我，那样的话，她一定比现在幸福。

我放开舒云，微笑着说，舒云你没有选择错，如果我是你让我去选择，我一样会选择何志，至于后悔与否，就要看命运了。

舒云说，我还能再次选择你吗？如果能，我回去就和何志离婚，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我激动的抱起舒云，再一次的翻云覆雨，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

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对等，到了现在更加的不对等，只是原来的时候我卑微，现在的你，毫无价值。

你让我忽略十多年的过往重新相信爱情，比不上我和你在床上的激情，我释放了我的压抑，这就足够了。

三天过后，舒云走了，上飞机前我送她一束蓝色妖姬，她说，谢谢。我说，不客气。

舒云笑了，让我几乎看到原来年轻时的美好，可眼角的褶皱又告诉我，拉倒吧，美好。

大约过了很久，舒云发信息给我说，何志死了，死在女人身上，死的很猥琐，她可以和她的儿子过上平静的生活了。

我回信息说，嗯。

其实舒云走的那天，是我妻子的一百天，我送走舒云，就来到妻子的墓前，不是去忏悔，而是给我的妻子讲了这操蛋的人生，和门当户对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