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中心书城广场是个好地方,从黄昏开始就有各种艺人出来摆摊,画画、书法、拉二胡、乐队弹唱,艺人乐在其中,行人也乐在其中。周末更是昼夜不停,总有一款适合你。
有时想买书或者散心,我都会去中心书城广场走走。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为了满足自己“游历他乡”的愿望,总觉得这样的画面仅远方才拥有。
60岁的大爷敲打古怪的乐器
那天,在广场看到了不一样的音乐表演,不是大叔拉二胡和小提琴,不是靓仔弹吉他,也不是乐队在怒吼,而是一位60岁左右的大爷在敲打一种古怪的乐器。
说不上是什么乐器,感觉是老人家自己拼凑组装而成的。在早春和煦的阳光下,老艺人边敲打边跟着节奏晃动肩膀和脑袋,嘴角轻扬,一脸的陶醉。
略微看了他的自我介绍,原来玩这乐器已玩了数十年,且达到了国家表演家的级别。几十年如一日,这是一种多么恐怖的执着?除了坚持活着,多少人能坚持几十年做一件事的?甚至有些人都很难坚持活几十年。
不由想起盐野米松《留住手艺》里的日本匠人,不管是修古寺庙、造木船、做鱼钩还是开米其林三星小餐馆,干一行,便一辈子干下去,钻研、创新、精益求精,永不言弃。
看到有小朋友好奇地围过来,老艺人便拉他们到他身前站着,手把手教小朋友摇铃、击鼓和拍打其它的器材。
小朋友激动不已,老艺人平和慈祥。或许他在回忆,回忆自己当年也是这么大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音乐,直到如今霜染白发,仍没退却那份热爱。
中心书城广场的老艺人忘不掉文学梦的包工头
大四的时候,我在佛山一家报社实习,曾经跟随跑文化线的记者采访过几位民间艺人。有一位是包工头邓总,喜欢写诗。
我们约在饭馆见面,他带来一本手稿和两个姑娘。翻开他的手稿,既抒发豪情壮志,也感慨生活和创业的艰辛,譬如下面这首诗文:
大海的蔚蓝啊,我苦苦的寻觅
谁知你早已成了这花的伊甸园
我寻找海的深邃与精华
谁知你却成了海市蜃楼,永远呈现
“我们忙于采花,怕被过路的风窃走。”创业之后,邓总写下这句诗,也斩断了文学梦。时隔十数年,年近50的他仍残留文学热血,于是重拾笔墨。他告诉我们,近期准备出诗集《苦娃》。距离采访已过了5年多,不知他的诗集出版了没有。
至于那两位姑娘,他亲口说是他的情人。
发明樽琴的老艺人曾为周总理演奏歌曲
另外一个采访对象,是佛山官窑的老艺人陈炳松,那篇报道我至今还保留着。学生时代能看到自己的名字铅印在报纸上,毕竟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虽然也算不了什么。
19岁的时候,陈炳松摸索了三个月,发明出樽琴,顾名思义就是用玻璃瓶做成的琴。
“挑选玻璃瓶很难,不仅要看厚度,还要看质地、大小,我苦苦找了100多个瓶子,才挑选出了11个适合做樽琴的。而且调音也很难,要根据瓶子里水面的深浅和瓶子的厚薄来确定出音位。”
陈老边击琴边说,琴声清脆悠扬,甚是动听。
敲击樽琴的老艺人陈炳松有人开高价购买他的樽琴,他不为所动。“樽琴可遇不可求,而且我喜欢音乐,出卖樽琴就等于出卖音乐。”面对这样的坚守,当时的我有些惭愧,想想自己,除了吃喝拉撒,没什么事情是喜欢并能坚守的。
1968年,陈炳松用木琴为周恩来总理演奏了一曲《大海航行靠舵手》,这是最让他感到骄傲的一场演出。2008年,陈老又自学了铝质琴,并编写木琴和樽琴的学习教材,以培育更多喜欢音乐的后生仔。
多年过去了,我已不再如当初年轻,能坚持下来的事情寥寥无几,往往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起中心书城的老艺人,想起陈老,汗颜不已。
励志书看多了,有时觉得成功可以复制,三五年之后我们也会叱咤风云,甚至君临天下俾睨众生。然而,三五年之后,我们还在看励志书,如同吸食鸦片般,在短暂的梦幻中苟且活着。在这片浩瀚无边的人生大海里,不抓住点什么东西,怎么活命?
其实,最平凡最感人最能给人力量的故事都发生在身边,感受着身边的人和事,才能成为正常人,成为你想成为的自己,而不是别人。
关于坚持,关于兴趣,也无非如此。不要总想着扬名立万,没效果就放弃,甚至为了掩饰这种放弃而诋毁自己曾经喜欢的事情。其实,你逃避的不是世俗审判,而是自己的内心。
坚持所好所爱,起码能让你自在、愉悦和充实,这种精神财富不见得廉价。在我所见与所采访的艺人中,他们给我的最大感觉就是:怡然自得、从容不迫。
这何尝不是最大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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