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片段【3】故乡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我坐在车上，后视镜里的老屋越来越远，成长的画面，离家的场景，都浮现在我的脑中，在村口的拐弯处，我看见了一个人，是他，我又惊又喜，跳下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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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

                  1.命运相同

故乡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我坐在车上，后视镜里的老屋越来越远，成长的画面，离家的场景，都浮现在我的脑中，在村口的拐弯处，我看见了一个人，是他，我又惊又喜，跳下车来......

他是我的兄弟，我俩既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拜把子磕头，因我们相同的人生经历，彼此却亲如兄弟！

我俩从小都是在没有父爱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我九岁丧父，他的父亲虽然活着，却在他还没有出生时就因盗窃罪锒铛入狱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身边的孩子们叫我“野孩子”，叫他“偷人贼”，从此，野孩子和偷人贼就成了亲兄弟。我俩常常勾肩搭背，我俩常常形影不离，我俩常常推心置腹！

我那童养媳的寡妇母亲，舍不得拖家带口领着我和妹妹去找“继父”，一个人含辛茹苦养活着我们；他的妈妈在守候无望的情况下，毅然决然领着他嫁了邻村已经一儿一女的继父。

值得庆幸的是，我俩依然还在一个学校上学，谁要是被人欺负了，另一个一定会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因为我们信奉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久而久之，“贼野”风声四起，名声在外。

                  2.工作相似

我俩由于长期维护个人权威而无暇学习，所以，小学还没毕业的他就早早外出打工了，听他的母亲说他在跟工地；而不甘平庸的我虽然勉强初中毕业了，但是，家庭里生活上的困苦加上经济上的拮据，使我不得不走上社会，被迫谋生！

穷死，无非讨吃；活着，就有希望。

我打算去学厨师。

其一，不用像兄弟那样整天风里来雨里去；其二，当厨师就算不挣工资，起码能填饱肚子。

十八岁的我，第一次离开生我养我的那片热土，只身一人，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钢筋混凝土浇灌的城市里。

农村养活了我弱小的童年，可她却养育不了我日渐长大的青壮年。

当我双脚踏离故土，转身离开故乡的那一霎那，我暗暗发誓：“此生不在城市扎根，誓不还！”

从此，锅碗瓢盆勺是我的武器，油盐酱醋粉是我的弹药，厨房就是我的阵地。

我虽然每天吃得饱喝得足，可我心底里一直惦记着我的兄弟，经多方打听，我俩终于又联系上了。

他早已不在工地干活了，就是因为工地长期拖欠工资问题，不得不转行学了开车，虽然辛苦，但现在工资已上万。

唯累过，方知闲；唯苦过，方知甜。

我更是埋头苦干，刻苦学习，几年的时间就成了“走出来摆进去”的厨师长了，工资更是翻了番地往上涨。

我俩转眼都到了谈婚的年纪了，我比他强，从小不抽烟，不喝酒，不鬼混，有存款；他就不一样了，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钱没少挣，一分没落下。

电话中听到我现在有房有车，人模狗样地邀请他参加自己婚宴的时候，他哽咽着说：“哥们儿就是小时候吃的苦太多了，趁现在有能力想好好为自己活一把。”

我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和他说，“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不可以作贱自己，你一定要活出个样来给自己看，给瞧不起你的人看！”

他没有做声，但是我能真切地感觉到他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

婚礼当天，我收到了他五千元的“转账红包”，他留言：好兄弟，一辈子！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沉溺在蜜月的甜蜜中不能自拔。每一个夜晚，床成了我最为依赖的地方；每一个清晨，太阳总是套着圈地出来。

再次联系他的时候，已是数天后的事情了。发他消息，他不回；Call他电话，他不接，我冥冥中感觉，他出事了。

                  3.生活不同

果不其然，在收到我婚礼邀请的当天，他就连夜赶回了村里。他想他该干点什么了，不管是为了自己也好，为了母亲也罢。

在漆黑的院门口，他听到了母亲和继父争吵的声音：

我十几年如一日在你家俯首为牛，孩子现在大了，该结婚了，你理应帮助才是；你倒好，只顾你自己的儿女成家立业，全然不管不顾我们母子了吗？

是你们觍着脸过来的，如果不是我收留你们母子，你们也许早就饿死荒野了……

他再也听不下去了，血，一个劲地涌向头顶，过去的故事像演电影一样，一帧帧画面一幕幕回忆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刷新着，他冲进了院子，橘黄色的灯光透过镂空的窗棂，他又一次看到了继父那张狰狞的嘴脸和母亲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一脚踢开房门，正在吃饭的母亲和继父瞬间被怔住了。

他对着继父疯狂地狮吼道：“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不可以侮辱我的母亲！”

继父显然是恼羞成怒了，甩掉了手中的筷子，指着他对他的母亲说：“这就是你养的宝贝儿子，不但不懂得知恩图报，反而还忘恩负义，现在是长大了，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了吧！”

愣了半响的母亲终于缓过神来，慌忙下地给他盛饭，他一把把碗打翻在地，吼道：“从现在起，我是不会再吃他一口饭的！”

继父更加变本加厉地讥辱道：“过河拆桥，上梁不正……”

血，冲破了他的大脑，使他完全失去了理智，顺手抄起菜刀疯也似地砍向了继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母亲奋不顾身地挡在了他的前面，他躲闪不及，一膀子把他的母亲撞在了一边。头，不偏不倚地撞在了炕沿上，血，一直流。

他瞬间清醒了，哭喊着抱起了母亲，他的继父连鞋也顾不上穿，慌忙下地去开门。他载着母亲和继父飞也似地驶向了医院。结果可想而知，由于失血过多，母亲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刑法条文第二百三十三： 过失致人死亡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法院最终判定他一年零六个月的刑期，由于他的合理诉求，折合继父现有家产，法院将在一个月内执行十五万元现金给他，为的是弥补母亲十几年在继父家的辛劳付出。

警察带他走的时候我在现场，我能从他不舍的眼睛中看到他对生活和爱情的留恋与向往，他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兄弟，等着我出来，一定听你的话！”

我没有说话，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了他不断颤抖的身体，用我铁一般的拳头狠狠地砸向了他。他转过身，在我模糊的泪眼中，毅然决然地走了。

说来也巧，我父亲的坟与他母亲的坟隔河相望。

给父亲烧完纸，我回过头望了望对面，蔚蓝色的天空下，孤立的坟墓旁，没有一丝烟火的气息。今天是清明节，算算日子他也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