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一别已一生（1）

缘起

      梦里回到那个小院，有一棵大树，树上挂着红彤彤的柿子，还是那排平房，墙上写着84号丁。她不想进去屋里，只是院子里踯躅，那里有她最初的欢乐和痛苦，只是那些景象再也回不来了，老照片不多，那棵树也在拆迁中倒了，回忆里零星的碎片却是那么清晰。可是人呢？都去了哪里？

      待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满身是汗，黑暗中只听得身边一深一浅的呼吸，转身调整了舒服的姿势，想接着梦下去，可脑中却分外清明，就这样阖着眼清明到了闹钟响。

      这是一个周六，苏文玉自是不用上班，可家里那位就要惯常地加班，她也因此不得不早起准备好早饭送大爷上班。早餐桌上的惯例是一通叮嘱，诸如今天要买电了，多买点，天气热要开空调，银行卡我放在书桌抽屉里，出门要检查好水电火，你已经烧穿两个锅了，还有不要忘带钥匙。对了，银行卡密码你记得吗？

      这样的对话总是终结于一人怒气冲冲地出门，一人心情郁结地留在桌旁，苏文郁自觉都在听他的话，只是眼神过于空洞，反应略微迟钝罢了，可是那位偏是个急郎中，片刻得不到回应，就如炮仗般爆发了，顷刻间难听的话就蹦出了口：“别整日做你的白日梦了，我跟你说话就跟死人说话一样，你还能干什么？”

      日子还要过，转个脸天又晴了，可是这样的龃龉频繁发生总让人不得不怀疑自己的选择。选择？她有得选吗？稀里糊涂把自己嫁了出去，紧接着背井离乡，偏身又一无所长，似乎没有任何借口去悲春伤秋，哀叹遇人不淑了吧？况且人家也没什么不淑的，无非是嘴毒一些，大是大非倒是把握得恰到好处，五毒皆不沾，这样的男人现在哪里找去？

      她确实是少时受了低级言情小说的毒害，以为处处是为女人遮风挡雨的大男人，女人小白些男人才会有保护欲，不制造麻烦就不能体现大男人的无所不能。殊不知现在社会讲求平等，没有男人不喜欢老婆外面精明能干，家里事无巨细条理分明...…但也许，这些都是借口，真正原因只有一个。她摇摇头，不能细想，想多了不过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爱情那两个字是小姑娘玩的。她机械性地收好餐桌，洗好碗筷，准备出门了。

      八月的山城即便是早上也让人汗如雨下，太阳是微黄的一点儿，却散发着无限的能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胶着在人们的鼻端，脸上，皮肤上，可是急匆匆的人群谁都没有注意到。

      苏文玉拖着步伐梦游般去银行买了电，然后顶着热得已经发晕的脑袋往家走，挪到楼门口还有几百米远的地方，天空里忽然砸下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急得不留一点余地，苏文玉急忙两步并作一步地冲进了楼下的一家冷饮店。走得正是又热又渴，大雨不要命似的倾泻下来，她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只好叫杯东西喝。

      这家店离家虽然很近，她却是没来过的，原因是店里灯光总是暗暗的，纵使是大白天也半遮着窗帘，门口张贴的饮品单是褪色的，价格又贵，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进来一试。这次大概是命中注定，她无奈地拿起侍者递来的饮品单开始仔细研究。

      正举棋不定之时，门口的铃铛作响，又有人被大雨逼了进来，苏文玉余光瞥见似乎是个中年男子，一顶棒球帽压得低低的，看不清面目。她终于选了绿豆沙冰，然后长吁了一口气，放下饮品单。抬头看向窗外，外面已经下成白茫茫的一片，混沌得分不清天还是地，也好，她想，这场雨应该可以一洗这些日子来的闷热。

      刚把侍者送来的冰啜饮一口，对面的沙发就坐进来一个人。“诶？”她刚想说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抬眼却发现微微上扬的棒球帽沿底下的那张脸戳中了她的记忆。那张脸已经不复年轻与神采飞扬，带着一种苍白略微疲惫的笑容，轻声和她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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