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诗人王维的生年有一种说法是生于公元701年,卒于761年。享年61岁。照此的话,诗人李白与同龄,李白生于公元701年,卒于762年,他只比王维多活了一年左右的光景。杜甫要比他们两人晚生十余年。按历史时间来对比,王维和李白两人完整地经历了开元和天宝年间的唐朝。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时,王维和李白已55岁了。我们现在将王、李、杜称之为“盛唐诗人”,但却不知他们本人是否愿意。人在暮年,经大劫,往往熬不过。
何大草的《春山》一书是对王维生平最后一年的想象。王维的诗作中“静”气浓,不过何大草在《春山》写的却肃杀多一些。想想看,彼时在终南山辋川之外的中原腹地战火正炙,王维隐居在山中,也未必能一“静”了之。何大草在《春山》末尾想象了这样一个场景:
“王维落了两滴泪。
他在山鸡的叫声中醒来。窗外,正飘落今年好一场春雪。他头一回听到雪花的声音,宛如万千春蚕在啃桑叶。拥着一盆火,写了一首诗。写完独自叹息,真是好诗。
午后雪停了,辋川一片白、一片静,他呆呆看了很久。那首诗,他投进了火盆。”
公元761年,唐上元二年,这年李光弼败于邙山,史思明为部将所杀。终南山之外刀兵正盛,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王维真能“静”的下来?
王维早年得志,开元九年(公元721年)中进士,年轻时也鲜衣怒马,出入宫廷。何大草在《春山》中为诗中的王维和历史中的王维做了这样的解释:
王维却舒了一口气。“我很早就明白了,我谁也做不了。我想做个好儿子,却没有父亲,不想做个丈夫,却娶了一房妻子。早年也一心隐居村野,却必须养活弟妹。想保一世清名,却被安禄山逼着做了伪官…….我已经老了,回头看看,一路都是违碍心意的事,我哪知道我该做什么?”
我们在王维的诗作中几乎很难见到大起大落的情绪起伏,即使身经世变,王维的眼中似乎只有终南山。按照爱诗之人的说法,王维写“空”,写“静”,写“闲”,鲜有人超过他。不夸张的说,王维是第一个把“空”、“静”和“闲”写出境界的人。但何大草却不这么认为, “他一生奉佛,却没有出家为僧;一生在官场打转,却没有学会弄权、高升;一生都在避世,却又屡隐而屡出......偶尔猛志如刀子般一闪,复又归于淡漠与旁观。” 这种拧巴劲,正是王维令人着迷的地方。在这不彻底中,我们都看到了自己,那是古往今来都有的一类人:“生活还过得去,对自己有所不满,但又无法下决心对自己有所苛求;” 时而孤芳自赏,朋友来了倒也打成一片;视名利如粪土,但也不会和钱与虚名过不去。平常与世无争,看看花鸟风月,情深之时,也许暗地里哭过一场,哭过,这情愫有时懒得写,有时不知如何写,便罢了笔。
在《春山》一书的附录中,何大草写下了自己对王维的困惑,何大草自己说:“我已经读了他三四十年,可他的面目依然不够清晰,似乎总是隔着雾雨看见一个背影----背对时代,读者,也背对故乡。”何大草用自己的想象为这个背影留在世上最后一年的光景勾勒了一个轮廓。《春山》一书的副标题是:王维的盛唐和寂灭。这本书踩在“寂灭”二字上。就像路上起了烟尘,一脚踩下去,愈发扑朔了。所谓的盛唐,比梦还不真实。
王维的辋川别墅在终南山中,终南山距离长安不远。从长安到辋川,要先到蓝田,蓝田附近的山上有关隘,名蓝关。韩愈被贬粤东潮州时,途径蓝田正值寒冬,“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写的就是这里。从蓝田再向山中行,才到辋川,现在是辋川镇。王维留在辋川镇的唯一遗迹是一颗银杏树,树身得四五人合抱,树边有碑石写明是王维手植。这棵树活了有千二百余岁了。王维的辋川别墅早已不知去向。喜欢王维诗作的人,一定会在他的诗里看到终南山偶然一现的面目,却难以看到更大的气象。
终南山气象万千的胜景中,王维和他的诗是最易让人凝视的那几笔淡墨。何大草的想象则是:王维的辋川别墅就是一枚扇坠,而整个终南山做了它的扇面,江山胜景在扇面上徐徐展开。王维的时代,有“终南捷径”热切,也同时有走向终南的幽独。王维之所以特别,就是在喧嚣的时代里,他挣扎着走向了喧嚣的边缘。后世的人流连于山水之间,就会想起王维。
何大草在《春山》中将王维、李白和杜甫三人做了一些对比,他写到:“王维是玉,玉玺之质,搁在半明半暗处。李白是鼎,一生在坎坷之路上翻滚。杜甫是木,四季都在落叶萧萧”。这同一时代里的三个人,王维就是云遮雾绕的终南山。
《春山》一书的附录一文《辋川书----终南山中寻王维》,同样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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