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对母亲和孩子都是生死之交。生娃的疼,是这世间最刻骨铭心的痛。
我在产床上签确认书——新妈妈炼成记(2)1
我出生在闰六月。三十年后,闰六月再次来临,按医生的算法,宝宝足月是7月28日,预产期是8月20号,总绕不开闰六月。
家人不止一次说也许宝宝会与我同生日,毕竟今年我可以过两个生日,8月6号,8月9号。我可不想让疼痛贯穿这特殊的日子。我希望宝宝不要太早出来,8月5号,我的工作才能结束,又希望不要太晚,因为我很久就想在30岁完成生育大任。那么,若能如愿,就只有8月7日、8月8日了。
对于顺产,这似乎很难。或许是母子连心,宝宝真就选在8月7号发作,8月8号出生,一切刚刚好。
8月7日,立秋。
那天下午,我和母亲一起在附近的公园溜达。傍晚时分,天空中风卷云涌,夏秋交替的狂风突袭了这座城市,不少地方的树木被折枝或吹到在地。我们小区的几棵栽了半年左右的大树就没能幸免。我们完美地错过这危险,只是在公交车上,看到路边疯狂摇头的棕榈和人们翻飞的衣裙。
这颇有仪式感的立秋,让归去之后的我身体格外的疲惫。往常我出去活动,休息十来分钟也就缓过来了,那天越休息越困倦,心中隐隐觉得大事将至。
饭后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这感觉再次降临。我起身去翻看之前就准备好了一大包待产物品,特意拿出了产房中需要的物件,然后洗漱去休息。
刚躺下,我下腹就隐隐作痛,那时已将近11点。准妈妈群里常讨论产前症状,据说头胎从发作到生估计要十来个小时,若阵痛不规律去医院是入不了院的。所以,我并不慌乱,想观察一阵再做打算。阵痛越来越频繁,为了方便计时,我让先生躺在我的一旁,痛一下就按他一下。在一小时之内,阵痛逐渐由几分钟一次变得成了五分钟一次,痛感也越来强烈。这期间我入厕也已见红。
是时候,出发了。
2
1:12,收拾停当,从家中离开。
1:22,抵达医院。
1:37,医生诊断已破水,让迅速办理手续,立即入院。
稍做等待之后,一个担架推车带走了我。
半夜的医院是寂静一片,昏黄的灯光下,护工推着我的病床快速向前,穿过过道,拐过转角,登上电梯,又是长长的过道,间或遇见一两个人。疼痛在加剧,我只顾得上应付它的折磨,心中没有恐惧,也没有喜悦,只能机械性随他们而去。
入住病房之后,很快有护士过来做胎监、内检。这时的阵痛似乎已变成了一分钟一次。它如同狂潮一样,一阵又一阵疯狂地袭击我,痛感散发到全身,浸入每一根毛细血管,每一个细胞。
我痛得想撞墙,想打滚,但是我不能,因为我的腹中有宝宝,我甚至不敢大声喊叫,因为那会耗费过多的力气。在这个过程中,我还得回答护士核对信息等相关问题,每说一个字,就感觉疼痛多一份。我只能忍着,抓住床栏忍着,咬紧牙关忍着,有那么几次真痛得生不如死,忍不住要咬向自己手臂。在一旁的母亲攥紧了我的手,说:别咬自己,咬妈妈。那一刻疼痛更是锥心,原来母亲当年为了生我,也曾承受我这么大的痛苦。
胎监仪里持续发出些砰砰砰的胎儿心跳声,我还在与疼痛斗争。
突听得有人说话:
“宫口已开八指了,赶紧送产房。”
“不是才送过一阵么,头胎这么快?”
“连病床推过去,要不然估计地在产房接生了。”
对话结束后一两分钟就有人推着我的床出发了,又是长长的走廊,灌着风的电梯,一道道门。
3
灯光突然明亮起来,护工的脚步停下来了,是产房到了。穿着绿色衣服的助产士奔了过来,一边对着疼得忍不住喊叫大声说:别喊,别喊,深呼吸。
很快,病床与产床并在一起。有人说:趁阵痛的间歇就赶紧爬上去。此时,上一次疼痛已消失,我一骨碌上了产床,心里想:不错,还有力气。
刚躺下,新一次的疼痛又开始来袭。疼痛再度升级,我疼得浑身打颤,下意识收紧了双腿。助产士愤怒地吼道:别夹腿,娃娃的头就在那儿呢!一听这话我立即纠正了姿势,只有任疼痛肆虐。
就在这时,一阵痛哭的喊叫声又远及近,又一个产妇被推了进来。
而我这边并没有像先前护士说的那么紧急,也或许我来得太匆忙,各项准备工作都未完成。核对信息,挂输液瓶,抽血测验……自从我躺在产床上,一刻都不曾消停过,更特别的是,我还独自签好几份文件材料。
将我连床带人送产房,是护士们在突然决定的,母亲一时着急忘了带进产房的东西,送来之后,先生又按护士吩咐去买成人纸尿裤。生产前需要签字的各种书面材料就送到了我这里。阵痛一停,我就开始签字,不清楚上面写了什么,也不知道签了多少张,而且我当时竟然在想:本来写字就丑,能看清楚么?
后来,与大家讨论起时说,那一大摞材料,不仅有生产确认书,还有各种风险须知等等,真够吓人!甚至有男子在签字时,因担忧自己妻儿的安全,嚎啕大哭。当时的我,来不及想什么,只能听助产士们的指挥。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旁边的产妇生了,护士在报出生时间,2:59。这之后,产房里顿时安静下来,紧张的氛围也消散了不少。我侧头看了一眼,多了几分期待。我这边的准备工作好像已经差不多了,虽然疼痛依旧紧紧地抓着我,但已有助产士开始指导来我如何抓紧产床的扶手、如何呼吸、怎样用力。
在她的催促声中,在疼痛的纠缠下,最开始的几分钟,我是笨拙而慌张的。她让我使大劲儿,尽量分开腿,我照做,感觉整个身体已经给劈开似的,但还达不到她的要求。指令一遍遍响起,我感觉力气已所剩无几,而下身除了疼还是疼。大概已到了身体所承受的极限,助产士果断为我做了斜切术,随后又响起了呼、吸、用力等指令。两个回合之后,突然感觉她停了下来,疼痛也随即消失。我弱弱地问了一句:生了么?她哼了一声,随后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清脆而有力。
生了,生了!我并没有幸福哭泣或开怀大笑,只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疼了。
那时是凌晨三点多,从发作到生完我用了四个多小时,转战了五个地方,忙乱得像打仗,终于顺利完成了这场战争。
足月健康男宝,重5.86斤,长49厘米。我在被缝合伤口时,他在距我约一米多之外的婴儿车里,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裹在包被里,安静地允着手。我望着他,轻轻笑了一下,想起了那句话:从此,有了盔甲也有了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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