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夜幕之下的青丘,我微微抬头,又看见了那张熟悉的侧脸。“母亲……”我看着她紧锁的眉头,不自觉拉了拉她的衣角。而她只是把我死死护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我是东厂的聂承恩,想来你便是芸娘吧!”来人把玩着刀柄上的流苏,阴柔的声线宛如吐信的蝮蛇。
“你是……你是我相公派来杀我的?”母亲不觉向后退了几步,隐隐封住了这条道路。她不想让这流刃伤到我。
聂承恩冷叹了一声,“那个穷书生有这样的胆量吗?他在你走了的当晚便后悔了,却又放不下颜面出来找。”邪气的嘴角无奈地笑了笑,“可他心中念你,抑郁寡欢。此刻,或许已经无疾而终了吧。”
“什么!”母亲听到这里,眼眸瞬息黯淡了下来。
而聂承恩显然并没有注意什么,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本就是为取母亲的魂魄,一些事情藏久了会压抑内心,说出来反而痛快。
“你是在万妖殿修炼千年的白狐,却因为一个书生离开妖族之地,流落人世红尘。本可以得道化仙却弄得如此凄惨,你现在后悔吗?”聂承恩望了望这个依然足以魅惑天下的女子,继续说道,“我只想为九千岁练得一丸长生不老药,奈何需要一缕白狐元神才可成功。我得一逍遥观道友窥探天机才有幸在这里遇见你。”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第一次见母亲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那声音犹如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冰刺般充满杀机。
“我为了能够拿到你的元神,与逍遥道人设计将一只白毛狐狸藏在你家中,待你外出之时便拿给书生看,妖言相告。他也就真的怕了,当即将你赶出家门……”
母亲已经不能再忍受她一步步被人算计的那种无力感,她是妖族之人,有着天生的野性和傲慢。浑厚的妖元之力在她周身汇聚,尘土和草梗被飓风卷起,犹如一片通天的慢帐。
“你还有个孩子吧,叫冷月心是吗?”聂承恩的面色在看到了这股力量之后却丝毫没有变化,他淡然地吐出了怎么一句话,“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呯!”仿佛泡沫破碎般,所有的术法交错出的力量顷刻散去。母亲急切地看向了身后的我,转而怒视着面前这个笑容安然的男子。
“自己交出你的元神魂魄吧,孩子我不会对他动手的。”
月光隐人云层,敛熄了所有的光芒,只有苍弯之下的一截短刃,光耀如雪。我毫无悬念地被带到了东厂,当然,这是在聂承恩的哄骗之下。
“月心!冷月心!”店小二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又是这个梦啊……”
“嗯?什么梦?”
“无事,只是想起以前东厂的人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诶,月心你可知,金陵城最近热闹啊?六扇门新招的捕快,是个红衣小姑娘。”
“小姑娘?小姑娘去做捕快?”我拿起琴,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
“诶呀,据说那小姑娘是个美人胚子,怎么就做了捕快呢?还扬言要灭东厂。”
“那是人家的事,你又凭什么在背后说人家呢?”
“行行行……快出去吧,客人们都等急了。”
我拿起月弦琴,向媚香楼走去,舞者们见是我来了,便匆匆忙忙退下去了。我坐在台中央,抚琴,开始演奏。
今天的客人还是一样多,那些财主又来了,他们总是给我演出费最多的几位,后来听店小二说,他们只是想用银子来博我一笑,好讨得女儿的欢心。
恍惚间,一个红色的身影移步到台前,可能是这抹红刺到了我的眼睛,我凝神到了红衣身上,看到那红衣的脸脸时,忽然心头一紧。
“啪!”回神,是琴弦被我扯断了,手上还有着明显的勒痕。底下的人立刻开始唧唧呜呜开始议论,这种事可是我琴师生涯的第一次。抬眼望去,那抹红衣依旧在人群之中,只不过离我愈来愈远。
我立即站起来,草草鞠了个躬就下去了,背后是一片嘈杂的人声。简单包扎了一下手指后,我怀揣一颗紧张的心出了媚香楼。
在对面街的石桥上,果然立着一抹红衣,我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姑娘。”她回过头来,看着我,“你是……刚才那个琴师?”
“正是。”
“有事吗?”
“不,只是看姑娘像我一位故人。”我脑海中又浮现起那翩翩起舞的小女孩,想来,应该是她。
“我?她叫什么名字?”
“姑娘可是那六扇门的红衣女捕快,杨梦言?”这时候,我心里的小鹿一直乱撞个不停,生怕认错了人。她的眼睛忽然睁大,朱唇微张,“你认识我?”
听到对方的这句话,我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东厂指名的要犯,为避耳目易容来到这里的,她当然认不出我。
“相比应该很多人都认识我吧!”见我没有答话,杨梦言自顾自地说道:“毕竟我企图扳倒邪恶的东厂势力这件事已经传遍金陵了,一个捕快居然去反抗朝廷的势力,很多人都觉得我疯了。”
“东厂的权威势力,远不是你能想象的。”我言语暗示她不要报仇,也知道她这样做的真正原因并非是世人流传的那种国恨,而是家仇。那个漆黑的夜晚她所背负起来的灭门之仇。
但她轻易地撇开了这个话题,转头说我弹出的琴声和他的一个好友很像。
“是吗?”我微微低下头去,嘴角却掀起了一丝明亮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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