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应聘，专门挑了家看上去还算是上了些档次的饭店，在厨房里打杂，洗莱洗碗洗盘子啥的，一天不停地洗刷刷洗刷刷，反正只要是能洗能涮的活，阿贵一概大包大揽。
阿贵夲身就爱干净，甚至干净得有些过火，算是洁癖了吧，每早必精心修剪自己玉手上的指甲，长年累月的，剪得指甲盖都秀似月芽了，每晚还必剪脚手甲，秃状同上。
所以这些活，对别人来说，是乏味的苦难折磨，对阿贵来讲却不过小莱一碟，他甚至有些亨受这过程了，实在是没得洗了，阿贵便会主动去找活干，去擦拭灶台，擦它千遍也不厌倦。偶尔来突击检查一下阿贵工作的苍蝇们，嗡嗡三两圈也便走了，实在是滑溜得没处歇脚。
三个月下来，老板是看在眼里，得意心上，是生怕阿贵不干了，到哪再去找这么勤快的傻帽去了，于是大发慈悲，颁发了一套崭刮刮的工作服，兼一顶真的傻帽给阿贵，阿贵穿戴起来，威风凛凛的，高大上，真帅气。
只是有一点令人遗憾，私下知晓了阿贵曾开过饭馆，不知这老板是有心还是无意了，这配发给阿贵的帽子的高度，竟然和大厨小姜的帽高相当。这让身高夲来就低了那么几厘米的小姜，心里很是窝火。
眼瞅着阿贵这十足精神头和精神劲，感动之余的老板更是法外开恩，容许阿贵，在店里顾客多，实在是忙不过来的时候，可以抛头颅，耍个脸，出厨房去餐厅，往顾客桌上传传菜啥的。
这让阿贵颇感自豪，终于是有机会站到前台了，阿贵不傻，也明白老板这是在利用自己，套路自己，可这社会，你连一丁点被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你凭啥立足，你也就废物一个，穷嘚瑟啥。
套路是啥？阿贵诗兴又大发了，套路无非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即然脚湿了，干脆泡个澡，嘿，免费。
阿贵现在逋住机会就传菜上莱的，无非是想亲耳聆听下顾客对每道菜的评价，亲眼看看这顾客都喜好吃些什么，喜欢些什么口味的，这些对阿贵尤为重要，阿贵是有着梦想，有朝一日在这城市当中，再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面的。
不容易啊，从决定到这城市里扎根打拼，耗费了近一年的光景了，阿贵走了好多家饭店，从应聘大厨到面案到配菜，一路下调身价，都没能够呆时间长了，不怪阿贵厨艺不精，老板辞工的原因各有奇葩，不说也罢。
说老实话，阿贵一直初心不改的，就是想在这餐饮业打拼出一番天地来，阿贵确实是喜欢这档子营生，阿贵也想了，这做人吧，得务实，自己在这行当里摸爬滚打惯了，做生不如做熟，也就不管有出息没出息，稀得搭理别人看得起看不起，都无所谓。这话又说回来了，不管你哪尊大佬，有哪个是不吃饭，光喝西北风就能独霸天下的了，还是的，只要自己尽心尽力，干这行不愁没个财路。
走马观花的体验了不少辛酸后，阿贵总算是想通了，总算是放下自己硬撑了多年，这虚头巴脑的虚架子，真不容易。
阿贵目前很喜欢讲给自己听的一句话是，你不是伞，不要硬撑着了。阿贵心里每次念叨这句话的时候，都有落泪的感觉。
为了练味觉，阿贵下狠心，是连酒也戒了，二斤半的酒量，钢铁战士当初是怎么炼成的？不容易啊，不是迫于生计，而是为了告别，告别过去的不堪，告别那些零零碎碎的鸡毛蒜皮，和过往的记忆绝交，和以前的自己分道扬镳。
阿贵想了，这生活不能再麻木了，要狠下心来，首先得把自己心头的孱弱干败，这生活不是什么林黛玉，不会因为你柔肠似水，葬一两场花，便风情万钟的了。
服务员，过来。
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你家这蚂蚁上树，还招牌菜了，都淡出个鸟了，什么味道都没有，怎么吃。
不会吧，咱们家的厨师，可是有一级厨师证的人……
扯犊子，说你这道莱淡，你扯什么证，我还是有身份证的人了，去去去，把你家那有证的给我叫出来，我开开眼。
不是……
不是什么，去……顾客不耐烦了，拍了桌子，叮哩咣当的，满桌子的餐具酒杯在自由自在地徜徉。
受惊了的服务员，呀的一声，小鹿般一溜小跑，蹦进了厨房。
贵哥，你出去瞅瞅，好不。大厨小姜压低着身段，双手带些哆嗦，不停地扯动着阿贵的工作服，象是个扑到娘身上，问娘寻奶吃的孩。
好好，我出去看看，你赶紧放手。阿贵是真有些担心，这家伙把他这战袍给扯坏了。
你是这的厨师？
阿贵看了看自己完好无缺的战袍，整了整帽子，说，是的。
那你这莱……
哦，对不起，是我的错。阿贵一边深深得鞠了个躬，一边不卑不亢的，打断顾客的话头，如春天般和风细语道，我忘了向服务员仔细询问客官你老这桌的口味喜好年龄层次和南北方向以及……
得了，得了，别扯了，真不亏是有证的人，扯得我头都晕了，赶紧端回去重做，我这吃了还有事了。顾客抓起桌上的手机，打起了电话。
好的谢谢你的宽宏大量谢谢你的大度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的……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报警了……这顾客打完电话，见阿贵还在鞠一躬言一语的，内心便有些发笑，也是有些想上去踹他一脚的冲动。
小姜，再加点老抽，上个色……
小姜没言语，挺拔着身躯，单手从阿贵手中抢过菜盘，不耐烦地扔在了灶台上，菜汁都洒了。
阿贵独自摇了摇头，笑了笑，扭头去找抹布，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便说，对了，别忘了加点亮油……
啥！阿贵被自己的眼睛给惊呆了，他看见小姜，从喉咙里咳出一口浓痰来，呸一家伙，全唾进了菜里。
小姜你……
你什么你。小姜慢条斯理得把菜倒进炒瓢，胡乱翻动几下，又扣回到盘子里，说，这是行规，懂不，学着点，对待胡搅蛮缠的顾客，哪家饭店的厨子也都是这么整的，放心，保证他吃了这回炉菜是有滋有味，完了他还会夸这菜有独到之处呢，不信你问去。
服务员，上莱。小姜大嗓门嗓嗓着。
阿贵真懵了，心跳在加速，他感觉自己心中的那块圣地被玷污了，他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似被剥了个精光。
阿贵冲向了洗手池，哇哇吐着苦水。
完了完了，阿贵的梦想终究是再一次破灭了。阿贵闭上了眼晴，泪，无声无息地，往肚里子流着。
谁能告诉阿贵，这心痛怎么医？
小五哥的家，期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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