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家园】
伯爵府
沈如柳忍不住的小声啜泣，慢慢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包得很严实的包袱。
“给，南笙，你拿着这个包袱，一会儿等夜再深些，你就从小门偷偷出去吧，出去之后，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改名换姓，再不许回来，更不许再和任何人提起你的身世。听到了吗？”
南笙没有接住包袱，反而是跪下不住地磕头，哽咽着说道：“小姐，如今府里蒙难，南笙不能独自逃生了去。老爷既然买了我，我的命就是咱们伯爵府的。我自小就在咱们府，我绝不肯，绝不能走。况且，况且，你还在这里，我，我绝不能走！”南笙原本俊朗的面庞，因他内心巨大的痛苦而变得有点扭曲。
沈如柳长叹一声，喃喃道：“唉，南笙，若没有此次灾祸，或许，或许，你我之间还有一些可能。你知道，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你的出身，你也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只是，此次我伯爵府怕是无法翻身了。后日，全府被抄，我的父母将被流放，而我和姐姐，只能被变卖为奴。我既已经落得这般下场，怎能再连累你呢？”
南笙起身站到沈如柳身边，眼神坚定而深邃，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我知道，所以我更不能离去了。不管是多大的祸患，我们一起面对。”
沈如柳暗自下定了决心，她转过身，回避了南笙深情的目光。顿了半晌，说道：“南笙，这包袱里面有你的卖身契，还有一些金银首饰。出去之后，你便不再是奴隶。我今生恐怕已无力再翻身，我希望你能逃出生天，若你日后能够科举中榜，步入仕途。或许，能够救我一家于水火。你快走吧。”
说罢，沈如柳快步走出了书房，她想，或许过不了多久，南笙就会忘了她。忘了也好，忘了就不必这么痛苦了。
南笙默默地立在黑暗里，许久，他拿上包袱从小门潜出了府。
“将军！江州回信了！”
门外传来了近身护卫古蔺的声音。惠从笙的思绪一下子就从多年前的回忆中抽离了出来。
“哦，进来吧。”
“将军，”古蔺行礼后，恭敬地把信双手呈上。
慧从笙拿过信，挥了挥手，古蔺立刻走了出去，屏退左右，并把门关上。
信上只有一句话，将军：事已办妥，人无大碍。
看完，慧从笙就着案上蜡烛把信烧了。
慧从笙踱步到窗边，眼中似有泪花闪烁。
“若柳，我对不住你，八年过去了，如今我才有能力保你周全。”
“将军，”窗下立着的人试探性地说了句话：“您为何不亲往江州？或许……”
慧从笙打断了他，苦笑一声，说道：“呵呵，古蔺，或许什么？皇上今朝已经下旨，不日我将与公主大婚。若去了，见到她，我该说什么？纵使我现在身居高位，也不过，只能给她一个平安。再多的，我已许不了她。何必让她知道，何必让她伤心。”
“将军，切勿太过伤怀，是古蔺多嘴了。”
“无妨，古蔺，我明白你的心思。回信过去，让江州那边务必小心。不得让外人知。”慧从笙推门而出，往院中走去。
古蔺看着将军的背影慢慢被黑暗吞噬，不知怎的，他感觉无限的孤寂此刻在院中蔓延开来。
大婚在即
将军娶妻，天子嫁妹，一时之间这段佳话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布置着，古蔺和管家翰林头都大了。
江州，锦绣园内
沈如柳痴痴地望着京城的方向。两行清泪，以寄相思。南笙，你可还好吗？
新婚之夜
大丫鬟清欢缓缓而来，俯身来报：“公主，古蔺刚才来传话，说，说将军今日，今日……”
悦耳的女声响起：“好好说，刚出了宫，话都回不全了。”
清欢低头回禀：“是，公主，古蔺刚才来报，今日将军被国舅爷他们灌多了。此刻已经昏睡不醒，怕，怕扰了公主休息。故而，将军今晚宿在书房了。”
清欢的声音虽低，景阳公主却都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我知道了，来人，更衣，梳洗吧。”景阳公主的声音并没有一丝波澜。其实，她下嫁之前就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只是没有想到，大婚当夜，就被如此冷落。
慧从笙，当年九王夺嫡，何等凶险，你犹如神兵天降，浴血奋战，于乱箭之下，拼死保护我与皇兄。那时，我心中便有了非你不嫁的念头。即使，后来，我知道了那些事，也还是不肯死心，想要试一试。想到这里，景阳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唉。
翌日清晨
景阳公主梳妆完毕，清欢来报：“将军来了。”
慧从笙待景阳公主入座，便开口：“昨夜，我真是对不住公主，实在是醉得不省人事，怕惊了公主安枕，故而……”
“我明白，不必多言，你我已是夫妻，何必如此见外。传早膳，将军与我一同用膳吧。”
景阳公主一番话落落大方，慧从笙心里反而觉得有些愧疚。
“将军，今夜是元宵。我自幼长在宫里，对民间集市向往已久。将军可否与我做一天凡俗夫妻，带我去灯会逛一逛？可好？”
景阳试探着问了一句，有些期待地看向慧从笙。
慧从笙听完却怔住了，刹那间，回忆汹涌而来。“南笙，听说元宵节灯会的花灯可漂亮了，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爹爹从来不让我出去，你带我偷偷出去吧，求求你了，好不好嘛？”沈如柳清丽的笑脸突然闯入脑海。慧从笙下意识地答道：“好！”
“真的？”景阳没想到慧从笙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欣喜之下，不由得抓紧了慧从笙的手。
慧从笙如梦方醒，应声道：“嗯？哦。”他赶紧抽出手，顺势站起身，吩咐着：“古蔺，你去安排一下。务必保护公主的安全。”
半年过去了，在外人眼里，慧从笙和景阳公主是恩爱佳人。慧从笙对景阳公主百依百顺，从不拈花惹草，近身伺候的只有古蔺，从未用过女使。试问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一时间，景阳公主成了京城所有女子羡慕的对象。
可是，景阳公主心里知道慧从笙从未喜欢过自己。即使夜里，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慧从笙也从未碰过她。
景阳公主尝试着读他喜欢的诗，做他爱吃的点心，化他中意的妆容，她对他的每一件事都非常用心。可是，慧从笙总是对她那么客气，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从未真正地靠近一步。
景阳的心从最初的欣喜，慢慢变得灰暗。
入夜，书房
“古蔺，如今南境烽烟再起。明日上朝，我会和陛下自荐出战。只是，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将军吩咐。”
“明日陛下准许我出战以后，你派人……”慧从笙说完，起身看着古蔺，问道：“你明白了吗？”
“这，将军，你真的想好了吗？这，这事若是有一点差池，恐整个将军府将大祸临头啊！”古蔺的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慧从笙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无比。
“古蔺，你是最知道我的心思的。我的命都是她的。如今，只有这一个法子了，我愿以命相搏。”
“古蔺必誓死追随！”
七日后，慧从笙率兵出征。
景阳公主唯有长泪以对。
半年后，南境烽火已平，慧从笙请旨班师回朝，皇帝大悦。
又半月后，南境突然来报，慧从笙身负重伤，回程遇刺。近身护卫古蔺护主被杀，慧从笙伤逝过重病卒，军中医师实在无能，回天无力，请旨降罪。
景阳公主闻此噩耗，一病不起。自请永住将军府。
此刻，距离京城千万里远的崇山峻岭间，一辆马车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古蔺，我们走得够远了，不用赶了。前方找个空旷地方停下，夫人头晕的厉害，我扶她下去休憩一下。”
“好的，公子。”
沈如柳靠在慧从笙的肩头，心有余悸，轻声说道：“南笙，你何苦为了我冒这么大的险。如果，有一丝风声走漏出去，你这便是欺君大罪啊！古蔺跟我说的时候，我怕连累你，死活不肯走的。只是他说，如若我不按照你们计划行事，怕是会坏了你的谋划，反而不好。”
慧从笙宠溺地轻抚着沈如柳的长发，笑答：“你不必为我担心，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就算是我的谋划真的败了，我也心甘情愿。我这一生，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只是……”
沈如柳疑惑地抬起头，说：“只是什么？”
“只是白白误了景阳公主，我虽对她没有情意，但我的心里对她是有愧疚的。”
“嗯，我明白。”
秋去冬来，漫天大雪。
景阳公主步至廊下，屏退左右，只留清欢。
“他们，还好吗？”景阳徒手接下几片雪花。
“回公主，江流来报，慧，不，南笙夫人有喜了。”半晌，见公主没有说话，清欢咬了咬嘴唇，低声问道：“公主，您真的就这样放手了吗？”
景阳似笑非笑，朱唇轻启：“呵呵，我是公主又如何。下去吧。”
望着无尽飞雪，景阳喃喃道：“南笙，你护她平安，我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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