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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父亲瘫痪的小学同学成了新加坡公民

那个父亲瘫痪的小学同学成了新加坡公民

作者: 若水河畔tessy | 来源:发表于2017-06-14 16:22 被阅读48次

    他叫郑钧。

    18年前,他是我的小学同学,也是我的同桌。

    我们打过架,划过“三八线”。

    也一起联手用鞋帮子把突然闯进来的别班的“恶霸”男同学赶跑。

    也一起用小刀把前面女生的头发割了几缕,然后女生在那里梨花带雨,声泪俱下。

    他是班里的“三好学生”,虽然也时常犯事,但并不妨碍他成绩优秀。

    他看上去其实还蛮恬净的,话不多,也时有笑容。

    直到,有一天,班级门口来了一个中年妇女。

    那妇女,40多岁,皮肤黝黑,脸上写满了风霜,带了衣服,还有吃食,用热切地眼神搜索着我们整个教室,怯怯地说:“我找郑钧。”

    他没有出去,也没有回应那个妇女的眼神,在座位上,不语,紧蹙着眉头。

    后来,那妇女,去了另一个低年级的教室,找到了郑钧的弟弟,留下了衣服和零食。走的时候,眼角抹着泪,还有鱼尾纹。

    小学那几年,那中年妇女在学校出现多次,每次都带一大包东西,每次都热切地在门口看着郑钧,每次都默默地走掉。

    郑钧始终没出去过。

    记忆中的阳光下,那略显伛偻苍老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

    每次那妇女走后,郑钧澄净的脸上都犹如注入了一潭幽蓝色的深水。

    后来,我才知道,那中年妇女,是郑钧的妈妈,亲生的。

    再后来,我才知道,他妈妈不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在别处。他和他弟弟和他爸爸,他的爷爷奶奶们在一起生活。

    再后来,我去了他家一次,就那一次。

    那是离小学大约25分钟脚程的一个小村子。郑钧住的房子砖混结构,两层,半新半旧,和他的叔叔婶婶堂兄妹们一起。

    他父亲就终年躺在一楼那个狭小的房间,由郑钧年迈的爷爷奶奶伺候。

    犹记得,那房间里的幽暗,和那瘫痪在床的男子因为知道儿子回来了传出来的声声叫唤。

    他父亲卒于2008年,同年去世的还有他的爷爷。

    2

    初中,我们隔壁班。他的班主任是我的语文老师。我的班主任是他的数学老师。

    他的卷子时常被拿来贴在我们教室的后墙上供我们观摩学习。

    他依然澄净。

    犹如平静的湖面,看不见波光,也测不到深度,只是眼神难掩的坚毅和聪慧。

    后来,我知道他和雨的故事。

    雨是他同班同学。和郑钧一样,成绩拔尖,都是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

    雨和郑钧经常一同参加各种竞赛,一起在老师的宿舍里讨论课业,或是帮忙批改卷子。

    雨是随风飞扬的女子,在青春的节奏里踏着生命的音符在恣意跳动。

    郑钧依然是那个裹挟在自己命运里无法自拔的少年。

    他在每一个与雨相处的分秒钟欢喜,在每一个思雨的深夜里黯然。

    他茕茕孑立。

    在每个放学的下午,孤坐在学校偌大的操场边上,一本书,一颗树。

    操场上有奔跑,打闹,嬉戏,追逐,跳跃,年轻的荷尔蒙在释放,年轻的热血在燃烧,空气里弥漫的都是青春,青春。

    青春是那样地无敌,无畏,无边,无际。

    可是,郑钧却看得有点晕眩。有时甚至连书上的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这个时候,他就踱步到校外。书自然也是要拿在手里的。

    校外是一片田地,一座小庙,庙前有一口枯井。不远处,是一座低缓的小山。

    他见过田地里绿油油一片的样子,苗儿们“呼哧呼哧”喝饱了水,在每一个昼夜里节节拔高。

    他也见过金秋的田地,亮黄如梵高的画。

    他也见过田地里被收割后只剩稻草垛的样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躲在垛里。

    更多时候,他坐在枯井边发呆,捡起一根树枝,随手在泥地里写下了雨字。

    远处的小山,他也是去过的。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像一个受伤的猛兽独行在山间,行至山腰,暮色将至,万籁俱寂,嚎叫或者大哭。

    有时,看一眼树林里的茂密,忽地心生一点恐惧,便加快脚步跑起来。

    3

    高中三年,我没有见过他。他在一中。

    参加化学竞赛他获得了浙江省三等奖。

    参加数学竞赛他获得了浙江省一等奖。

    高中,学习就是他全部的生活。

    因为除了学习,他没有他途可以安放他的人生,也没有他途可以回报亲人的期许,更没有他途去熨贴自己不甘的灵魂。

    雨也在一中。

    她像一朵盛开的百合绽放在校园里,是“悠然书社”的发起人,也是街舞的爱好者。

    她牵头组织过校友活动,邀请郑钧。

    但是他终究没去。

    青春是一本太凌乱的书。

    他不知道如何去翻页,只能含着泪,一读再读。

    4

    他考上了哈工大。

    这是他只身一人第一次离开家乡,第一次来到北方,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火车。

    他的行李准备得很仓促,没有拉杆箱,也没有母亲为远行游子准备的衣裳。

    牛仔背包是他婶婶在小商品市场用几十元淘来的,里面是他的全部家当,包括那红得滚烫的录取通知书。

    当故乡的风景渐行渐远,他坐在车窗前泪如雨下。

    两个月后,哈工大和新加坡国立大学的一个合作项目选拔优秀学子去新加坡。

    他在1000多人中通过了选拔,被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控制和自动化专业录取。

    在哈工大校园开始飘雪的季节,他再一次轻拾行囊,奔赴了他的第二故乡,新加坡。

    在这人世间,有些路是非要单独一个人去面对,单独一个人去跋涉的,路再长再远,夜再黑再暗,也得独自默默地走下去。

    而我们终究都会上岸,阳光万里,鲜花开放。回顾所来径,茫茫烟波,苍苍翠微。人生路上所有的困厄和挣扎,回首却只在心里叹一句:天凉好个秋。

    Ps:他目前就职于新加坡一家电力公司,经常去澳门出差,入籍新加坡。雨在南方读完大学后因为工作关系也来到了新加坡。后来,他们都结婚了。但不是同一天。他奶奶仍健在。他弟弟大学毕业后在成都从事飞行器制造。他仍旧和他妈妈没有什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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