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阅读时光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依然爱着你

深夜阅读时光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依然爱着你

有一种爱，无关生死，能够跨越时空，永远活在另一个人心中。

2017年12月24日  星期日  晴

文|深海梦影

-1-

今天是平安夜，窗外下了一天的雪。

晚上七点，雪花依旧在空中辗转，飞扬，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落雪无声，更给这节日增添几分神秘。

远处，操场中央堆满了人，大家裹着厚厚的棉袄，围在一颗圣诞树旁，欢呼，雀跃着。

圣诞树上悬挂着的彩灯发出耀眼的光，光芒即使再微弱，在这漆黑的夜晚也会被无限放大。鹿铃声叮叮当当从远处传来，那么刺耳。

我眺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今夜显得格外冷清。外面节日的气氛与我全然无关，恐怕只有这天空懂我的心吧。

上一个平安夜，天空也是鸽灰色的，狂风哀号，像是千千万万个孩子一同呼唤你。

今年，你的生日祝福，我再也等不到了。

-2-

我在平安夜出生，也是这样一个落雪的夜晚。所以，我有了一个名字叫圣雪。

后来，听说平安夜出生的人，一生都会平安。而我是个例外，甚至现在想来，这些话对我来说都是赤裸裸的讽刺。

在我上三年级那年，一个盛夏的傍晚，空气中有点凉意。我妈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只留下一个背影，头也没回地踏出家门。

后来的日子，我经常坐在家门前的石阶上，仰起头望着天空中几缕飘荡着的云彩发呆。妈妈，你去哪里了？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她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父母离婚了。自那以后，我和我妈就失去了联系。

每当看见别的小朋友怀里揣着玩具，一手被妈妈牵起，脸上是我在镜子里不曾见过的一种幸福，就一个人藏在角落默默流泪，直到天黑。

无数次都在想，为什么妈妈不要我了。

后来，我的成绩直线下降。一次家长会，全班只有我的座位是空着的。班主任当着所有家长和同学的面，说我是一个没人管的孩子。

从那以后，总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每当听到这些，我的眼眶里立刻盈满泪水，想方设法避免与他们接触。

自尊心受到伤害的我，恨透了那个老师。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了很多年，我的心也变得越来越敏感，自卑，不愿意与人接触。

-3-

直到初一，我遇见了葛老师，一个照亮我生命的人，是她让我的生活不再黯淡。

她是我的语文老师，我不过是坐在靠窗最后一排一个毫不起眼的差生。这样的我，她恐怕从来没有多看过一眼。

某天上午，最后一节是语文课，我肚子一阵剧痛。

那种疼痛以前未曾有过，以小腹为中心，渐渐蔓延开来，侵蚀着我的身体，四肢渐渐变得冰冷，汗珠浸润了发丝，腹部有种不断往下坠的感觉。

我努力强撑着身体，最后还是浑身无力，一头扎在课桌上。当我听到老师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心里很惶恐，却没有力气直起身子。

她走过来，俯下身用手轻摸我的头，"宝贝，你身体不舒服吗？"

一瞬间，我的眼泪从耳旁滑落。

不知道是感动，还是眼泪已经忍了很久，只觉得心头暖暖的。原来我也在老师的视线之内，更何况第一次有人这样喊我，一时忘记了疼痛。

距离下课两分钟，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强忍着站起身，无意中看到板凳上的血迹，愣在原地。

"血……我怎么了？我要死了吗？……"

疼痛又开始蔓延，说不清是哪里痛，整个人变得不堪，手足无措的我蹲在地上抱着头哭起来。

葛老师小跑过来，显然是看到了被我涂上颜料的板凳，"宝贝，不要害怕，你现在是个大姑娘啦。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吗？"

我使劲摇头，似乎这样才能赶走潜藏在体内的野兽，不知不觉哭出声来。

有心酸，有无助，更多的是感动。

她将我扶起，"没事，好现象，应该恭喜你！我送你回家，把你交到妈妈手里。"

我抬起头，看到葛老师微微笑着看我，无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她那么和蔼，那么可亲，一笑比窗外阳光绚烂，温暖着我的心。

我低着头摆弄手指。对我来说，妈妈是两个多么遥远的字眼。

老师终于打破沉默，"走吧，宝贝，你在想什么？"

我看了看她，"老师，我……"又低下头。

她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思，一手抱着一沓厚厚的卷子，一手扶我下楼，让我钻进她车里。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她家楼下。

-4-

进了家门，她把我拉进卫生间，递给我一个方形的东西，教我怎么使用。

告诉我这是女孩的初潮，小天使一个月会来找我一次，还说被蓝色的小翅膀守护着，有多么美好。

那天中午，餐桌上摆着一只大大的蛋糕，还有葛老师自己炖的排骨。

老师把蛋糕切开，放在我眼前的盘子里。她的老公煮好姜丝可乐，倒在我杯中，妹妹不厌其烦地一直叫我姐姐。

我怯怯地坐在桌旁，看着她们温馨的三口之家，把苦涩的泪水全部吞到肚里。

杯子碰在一起，我完全被幸福的气氛包围，热泪盈眶的那种幸福。同时又很辛酸，为什么我不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妹妹的笑脸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啊！

吃过午饭，妹妹把她的玩具全部搬出来，一个一个摆弄着给我讲故事听。

原来童年的欢乐是这般滋味。而我的家，有的只是无休止的争吵；我的童年，都是玻璃瓶撞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我看到葛老师又在桌前批改作文了，她低着头，左手拄着额头，右手在纸上飞快地移动着。

妹妹一脸委屈地告诉我，"妈妈每天都没有时间哄我睡觉，这些玩具才是我的亲人。"

听到这里，我的心情变得很复杂。盯着葛老师的背影，热泪没忍住流下，我背过身去。

葛老师，你很认真负责！葛老师，你对我真好！葛老师，你是我的恩人！我要赶快长大，以后我要好好报答你。

-5-

那天以后，我真正爱上了语文。

其实，我没有文字的天赋，小学的时候写日记通篇都是流水账，经常被当作反面教材，在班里引来一波又一波嘲笑。

但这次我告诫自己，葛老师说出的每个字都要认真地听。

她在课外还办了写作补习班，我省吃俭用报了名。后来才知道，葛老师只收了我四分之一的学费。

我喜欢跟葛老师待在一起的时光，她就像寒夜里的一束光照亮我的心田。我写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句子，她反复修改，从不厌倦。

当然，她对其他同学同样仔细负责，为此我深受感动。

葛老师还经常给我们带来正能量，用她的乐观感染着我们，面对阳光，无畏悲伤。

还好，最后我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几次考试之后，我的语文成绩突飞猛进，即便其他成绩一如既往地糟糕。

成绩公布那天，下课后她提着一个淡粉色的袋子走近我，"圣雪，你是圣诞节出生吗？"

我看着她真诚的面孔，点了点头。她塞给我一个礼物，"奖励优秀同学，回家再拆开"，说完扭身走了。

我提着袋子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感觉沉得要命，内心却很激动，"葛老师，你真好"，在心底默念三遍，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坐在昏黄的台灯下，掏出盒子，最显眼的地方写着三个字：少女系。

再打开，里面是一个白色蕾丝的文胸，上面是雪花状图案。最下方压着一张纸条，"宝贝，在你看到看不到的地方，老师都会一直爱你。"

葛老师，你对我真好！葛老师，你像妈妈一样！葛老师，我该怎么才能回报你！

回过神来，我已泪流满面。于是，再次坚定了要写好作文的决心。

-6-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很快我毕业了，意味着再也不能每天和葛老师待在一起。

从毕业那天起，我的心变得空落落的。背熟了的那串号码一直没忘，很多次编好了短信没有发出，我知道她很忙。

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坚持写作。一方面出于内心的喜欢，同时也出于心底那份生生不息的信念。

每年平安夜晚上，我都能收到葛老师的生日祝福。心里暖暖的，知道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像我想她一样也在想我，就觉得心安。

去年的今天，天空阴沉，刮着冷风，我莫名有些浮躁。竟然在上午收到了她的信息，平安夜快乐几个字间夹杂着许多乱码。

葛老师，你今天很反常诶。五年以来，都是在晚上祝福我，这样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我回复了信息，她很快回复我说晚上可能有事，提前祝福。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沉了下去，可是那天，我像是活在梦里一般，整天恍恍惚惚。

晚上，舍友订了蛋糕为我庆生，我们围坐在一起，听着窗外若远若近的风吹打着玻璃，有些不真实的虚幻。

再刷手机，空间动态被葛老师刷屏，消息说她因过度劳累脑溢血突然去世。

坐在板凳上的我突然晕倒在地，手机被甩到一旁。那一刻我失去了意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舍友将我扶起，我发疯一样放声大哭。

葛老师，你上午还给我发了短信！葛老师，你怎么会突然离开这个世界！葛老师，我还没有写出一篇像样的文章！葛老师，我还没有好好地去报答你！葛老师，你心地那么善良，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

窗外，风依旧击打着玻璃窗，如泣如诉。蛋糕上的蜡烛还在微微摇曳，像是思念的摆渡。

葛老师，我在想你，很想很想。你能感受到吗？

-7-

一年又过去了，我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今天，我等了一整天，她的祝福恐怕再也听不到了。

葛老师，我现在依然没有放弃写作。葛老师，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依然爱你。

你听，窗外雪花簌簌落下。

它正带着我的思念亲临你的坟墓，替我为你送去最圣洁的祝福。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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