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阅读时光机丨郧阳有雪，你我终年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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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打黑伞的刘子骥

致十安：

见字如面，愿你安好

不知你现在是否安好？或许你也会很奇怪，为何会突然收到一个陌生人的来信。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一直都在爱着你，念着你，千千万万次。

他们说，2017年的圣诞节十堰会有一场大雪，在大雪来临之时，我想告诉你，那些关于我们和圣诞节的故事。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2016年的圣诞。那一年真巧，你在的城市也下了一场雪。我在风雪的夜晚独行，风夹杂着雪花拍打在我的身上。我在城市的上空盘旋，想要找一块栖息之地，城市的灯光太亮，圣诞的霓虹晃晕了我的眼睛，我一头撞在了树上，撒了树下行人一身雪。是的，那个人就是你。

我记得你是穿红色衣服的，火红火红的颜色，看着就给人一股暖意。你没有打伞，也没有戴帽子，撒下的雪花淋了你一身。你惊叫一声，我却再支持不住，一头摔在你面前。

你蹲在我面前，素净无妆的脸上被风吹起了两片绯红，你抚摸过我的身体，很暖。

“好笨的鸟，这么就撞树上了呢？哎，还挺漂亮的呢。”

我听着你的呢喃，感受着你的掌温，想着长辈跟我说过人类喜欢烧禾花雀吃，身体就不禁一阵阵颤动，恐惧占据了我的身体，我想要逃，身体却不受控制，扇不动翅膀。我躺在冰雪之中，雪水融化沁湿了我的羽毛，寒冷一点一点占领我的身体，慢慢的我意识开始模糊，眼睛也慢慢睁不开了。“我要死了吗？”我心头闪过这个念头，“冻死了，这个人应该就不会吃我了吧。”

但是你并没有，你扯下了你手套，在树上做了一个小窝，把我放了进去。那个手套像我妈妈的身体，像春天的太阳，像夏天的荷叶荫和秋天的黄灿灿的果实，温暖又有着好闻的气息。

那一年的冬天，你每天都会给我带来好吃的东西。松软的面包，香甜的果实和暖暖的棉花，就这样，我活过的冬天，等到了春季。

可是春天来了，你却没有来。一天又一天，春叶生了又密，虽然艳阳高照，我却感到了比冬天更冷的冷意。我想，你不要我了。就像丢掉不要的玩具一样，我在天上飞时见过很多玩具。他们或是在垃圾堆里，水坑里，河道里，半埋在土里。他们跟我说人类是最无情的，当他得到了你全部的心，就会把你丢弃。可是没有啊，我还没有把我的全部给你。我长大了，长出了更漂亮的羽毛，你还没见过我此时的美丽。

我在城市里到处飞，从一条街道到另一条街道，一个小区到另一个小区，一所学校到另一所学校，一个窗户到另一个窗户，城市的南方飞到北方，东边飞到西边，我想要再一次找到你，哪怕再撞到树上也在所不惜。我从白天飞到晚上，甚至去偷吃人类的东西，这样可以省下觅食的时间，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刻，我也怕会错过你。

终于，我又一次遇见了你。在初夏的夜晚，橘黄色灯光布满的街道里。你向我走来，白色的连衣裙裙角飞起，似一朵雪莲花，更似白云的轻盈。我在你头顶一圈一圈的盘旋，小心翼翼的收敛羽翼，不敢惊动风，害怕这是一个梦境，风一吹就会消失，再也无处去找你。

那个夏天我在屋顶看着你每天的生活轨迹，上学，上课，下课，吃饭。从窗户里看着你听课，做习题，测试，对答案的每一刻，一厘。我想，这也许是最好的距离。我是一只鸟，不能离你太近，也舍不得远离。

可是有一天我醒了，发现你坐上了一个长长的铁罐头，那个罐头好长，好大。你和好多人一起走进去，就飞快的离开了这座城市。天哪，你就要这样离我而去吗？我还没有告诉你我一直喜欢着你，还没告诉你我长出了漂亮的羽翼，还没跟你度过我短暂的生命，甚至还没跟你说：对不起，我爱你。

可是我追不上那个你们称之为“火车”的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一点点远离。我在这座城市一遍一遍的盘旋，哀鸣。猎鹰也受不了我的吵闹，代表鸟类把我驱逐出境。我彻底的，成了一个独行的影子。

我向着你离去的方向，一公里一公里的飞去。我此刻多么恨自己，为何是一直禾花雀，而不是猎鹰。那样我就可以有强健的翅膀，追上去，见到你。可我终究不是猎鹰，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在哪里。不知道我的这个方向会不会通到你那里，不知道是不是火车的一个转弯，就错过了你。

我从大河边飞到了沙漠，从大草原飞到了海边，我飞的太久，也飞的太远，我感觉疲惫，更感觉绝望，我想，我错过你了，不再是错过一个季节，而是错过永远。

当我从大海边想飞回你出生的城市时，已经是又一个冬天了，我太累了，渐渐也飞不动了。

我停在了一个更大的城市，他们说这里叫“武汉”，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城市。它的确很大，我飞了一天都没飞遍这里。我停留在江边的一座山上，这里有一颗巨大的银杏。

我陪着银杏过了很久，陪着它看最后一片叶子掉落在地上。银杏说它要睡了，问我去哪里。我不知道，我告诉它，我遇见过一个女孩，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想见她。

银杏想了想，说道下面那个人也许可以帮你。那个人我知道，他叫刘子骥，总是带着一把黑伞的刘子骥。他在树下等了一个月，陪着老银杏度过了这个落叶的秋冬之际。

这天夜里，老银杏把我送进了他的梦里，托他为我写这封信。当然，进去的只能是我的魂灵，明天我就会死去，可是我很开心，因为这些话，我终究可以说给你听。

亲爱十安小姐，祝你幸福开心，每一年，每一季。妈妈说，爱一个人就要为她生出最好看的羽毛，我把我最好看的这根羽毛送你，它生在我心底，会永远陪着你。如果还有来生，我愿再做一只鸟，掉进你怀里，唱歌给你听。

昨日是何日，今夕是何夕。

与君离别后，夜夜度伤心。

游鱼归故渊，倦鸟恋旧林。

旦旦离别景，萧萧飞鸟鸣。

为传相思意，寸命何所惜。

郧阳夜有雪，愿汝知我心。

禾花雀

2017年1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