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的舞蹈

小梦从河边走来，南来的风吹拂着她的花裙子，也吹拂着她身边新鲜的生命。这些刚刚挺起腰身的花草和田野里浪花般的麦苗，把这个小姑娘托举的如同绿叶间的仙子。

“这个小姑娘会跳舞。”所有看到她人都这么说。小梦也为此暗暗高兴。

尽管，她的同桌小禾说：“你那是乱跳，根本不叫舞蹈，你看人家电视里的。”

和小禾玩的很好的莉莉也说：“有点像没头没脑瞎晃悠的野草。”

小梦自己呢，听到这些一点也不生气。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舞蹈就是和路边的花草，枝头的绿叶学的。小梦还觉得花儿，草儿还有枝头哗哗作响摇着脑袋的叶子，都是有生命的，自己能听懂它们的语言。

春天来了小梦经常蹲在一处花草茂盛的地方，手指点着小草绿油油的叶片，像是抚摸着一只温顺的小猫。若是这草丛中直挺挺着一朵小花，小梦必定会高兴的围着它又蹦又跳。

放学的路上小梦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一会儿又去侧耳聆听，这期间她总是面带微笑。若是真有了特别的发现，她就跑去找小庄，然后说给他听。

小梦是小庄的远方亲戚，寄养在小庄的婶子，自己的姑姑家。村庄里这么多孩子，小庄虽只年长她半岁却是她的兄长，也是她唯一的朋友。小梦把小草，绿叶和自己讲的话，一一说给小庄听。小庄喜欢画画，手里攥着从讲台上淘来的粉笔。两人就在田野边的那棵大树下找了个光秃秃的地面，把那些花言叶语一笔一划的绘制出来。

小梦是个心细的孩子，有时觉得表哥的思路和自己不在一条线上，就捡起一个粉笔头，凑了上去：“不对，是这样，这样。”

小庄画画的时候最不喜欢别人插手，感觉自己的手艺受到了藐视，夺过粉笔：“你说就行，我来画。”

“你画的不对呀。”小梦说。

“不对擦了从新来好了。”小庄倔强的说。

“你的粉笔还是我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从邓老师那要的呢，用一下怎么了？”小梦说。

小庄无话可说，只好从众粉笔中，挑了一个最短的丢给了小梦。

小梦用枝头叼起粉笔，脸上有了笑意。她是了解小庄的，只要能画画的工具都是他的宝贝，爱惜它们就像自己的手足兄弟一样。小梦用粉笔头在表哥的画稿上描了描，这一描提醒了小庄。小庄“啊”了一声，说：“我知道了，知道了，是这样，是这样。”

小梦看着画稿渐渐结束，摇着脑袋，像是路边的花朵，说：“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不一会儿，两人都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涂鸦，小梦满脸灿烂的笑。小庄则有点惆怅，皱着眉毛长吁短叹。

“要是能有几只彩色粉笔就好了。”小庄说。

“我觉得一种颜色也挺好，你看，麦田也是一种颜色，多漂亮。”小梦说。

“如果有彩色的粉笔，我也能像邓老头出黑板报一样。把你的梦境画的像彩虹。”小庄说。

“谁说这是梦，这是那朵花给我讲的故事。”小梦认真起来，眼睛里会映射着周围绿色的光。

“还说不是做梦，都把自己当成花仙子了，花朵还能说话？”

“能！不信你听。”小梦测过脸去，迎着微微吹来的风，清明时节的田野仿佛一下子都在她面前了。

小庄也看过去，过一会儿，道：“只有风。”

“你真笨。”小梦白了他一眼。

“谁笨？你说你能听懂花和草在说话，那我问你，它们会哭，会笑吗？”

小梦有点犹豫了，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哭，但是我经常看到它们在笑。”

“骗人。”小庄不信。又蹲下去看自己的画作。

“不信你看，你画的这里，彩虹下面的就是在笑的花儿，它们一摇头，就是一边跳舞一边笑呢。”小梦指着粉笔留下的线条说道。

“那照你这么说，长在这棵大树阴影里一动不动的就是在哭了。”

“嗯？不知道，它们不动的时候就没有声音，我听不出来。”

小庄说想了想说：“这么说也可能在哭。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心里难过就不想说话。要是哭起来，就一动也不想动了。”

“嗯，我想妈妈的时候也这样，你也是想你爸了吧。”

“我才不想他，就会大呼小叫的。”

“那你想也妈妈了？”小梦歪着脑袋看向表哥。

“我也不知道。”小庄不由自主的看向北边的田野，麦苗起伏的田间，一棵枝叶茂盛的柳树，像一把打开的伞，摇曳着。

小梦知道那棵树下躺着表哥的妈妈。

“我要是你就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对了，姑姑说，逮着机会，让你去家里，她做好吃的给我们吃。”

“我才不去。”小庄有时异常的执拗。

“为什么，又不是外人，是你的婶子啊。”小梦努力想说服表哥。

小庄头一仰：“那也不去，我爸说了男子汉得有尊严。”

一旁的小梦咯咯咯的笑了：“怕什么，我爸妈过节回来，我还抱着他们又哭又闹呢。”

小庄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早就没有妈了，我爸的脾气厉害，我看一眼都害怕。有事儿也得哭完再回家。”

小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此时的表哥了，因为她也觉得，大伯说起话来挺吓人的。

过了一会儿，小梦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你猜我昨天接了谁的电话。”

“谁的？”小庄侧过脸来。

“我妈的，他们要给我买一辆自行车呢，就在麦子熟的时候。到时候你可得教我。”

小庄不屑的笑了：“这还用教，多摔几跤就什么都会了。”

“啊~！”小梦感到不可思议。

这时，一群孩子从村庄里吵吵闹闹的跑出来，向河边而去。小庄和小梦目送着他们。

小梦站起来，又开始蹦蹦跳跳了，说道：“我有个好玩的，你得帮我画才行。”

“画什么？粉笔都快磨光了。”小庄伸出手掌说道。

“怕什么，开学我再去拿 ，邓老师知道你会画画，你的美术本子被他单独藏在抽屉里呢。”小梦说。

“真的！”小庄高兴起来两眼放光。

“我偷偷看到了。”小梦说着跳到一处开阔的地面上。

按照表妹的要求，小庄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大大的房子，中间纵横交错着四条线。小梦看着那苍劲的线条，笑的咯咯作响。她迈着轻盈的小脚丫，灵巧的身体仿佛是收到了春风的召唤。

小梦在房子里的空格间跳来跳去，嘴里吟唱着校园里流行的歌谣。

小庄在一旁走来走去，仿佛有什么心事。徘徊了一会，他看着手里剩下半截粉笔，于是走过去打断了小梦的游戏。他不是去玩跳房子，而是在空格间又拉了几条线。于是一张笑脸便呈现了出来，他又沙沙沙画了几笔，微笑的脸庞便留起了齐肩的短发。难题来了，他不会画眼睛。后撤几步有点懊恼。

这时，一旁的小梦看出了表哥的意图，说道：“我知道怎么办，粉笔给我。”接过小庄手里的粉笔，对着他瞅了瞅，蹲下去，一双眼睛就炯炯有神的出现在画面上。

小庄感到不可思议，这双眼睛简直和笑脸融合的天衣无缝。如果此时他有一面镜子，就会发现这双眼睛和自己的像极了。这张面孔不是凭空捏造，她曾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春夏秋冬，场景不停的变换着，但是，不管是何时，梦境始终弥漫着雾气，让他看不清那双眼睛，也认不得她到底是谁。看着地上的面庞，小庄很清楚，梦里的那个人比这要美丽千万倍。还有那总是喃喃自语的嘴唇，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小庄在无数个清晨猜想过，也自导自演了许多遍，那些唇间流露的语言，总让他想入非非。

看到这张脸，小庄心里轻松多了。他又去看麦田里摇曳的柳树，发现那柔韧的柳条，像极了一种会说话的舞蹈。

小梦也是高兴极了，又蹦过去，继续自己的游戏。她举手投足，欢快无比，翘起的手指和纷飞的裙角，仿佛在和周围的花草进行着一场对话。

“对了，小庄哥。”小梦突然说道。

“嗯？”小庄看过去。

“我知道自己的压碎钱该怎么花了。”

“怎么花？”

“给你买一盒彩笔，你就可以在纸上画画了。”

“不要，爷爷知道肯定要说我了。”

“怕什么？你就说你将来要成为一个大画家。”

小庄听完哈哈笑了起来：“要是那样，我真的要把这田里，地里的花草树木都画下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