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红薯竟然成了商品,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放在超市的货架上。在我小时候红薯了没这么珍贵,因为我们那里红薯多得仿佛总也吃不完。
每到红薯收获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套上牲口车,拉上架子车,大车小车往家拉红薯。红薯拉到家把有伤疤的分拣出来,其余的都一篮子一篮子下进收拾好的红薯窖里,足够吃一整个冬天也吃不完。
到吃的时候再把红薯从窖里捞上来,捞红薯的任务当然交给我们小孩子。大人先用绳子把小孩放到窖里,再用绳子提溜进一个篮子,小孩把篮子拾满,大人把一篮子红薯拉出,最后拉出小孩。这时小孩是很吃香的,没有小孩的人家会请小孩去帮忙,帮完忙小孩往往能够得到一块或几块让人眼馋的糖块。
晚饭时母亲总会糊一锅红薯,先用一个大盆把捞出的红薯放在压井旁洗净,再倒进锅里放进足量的水,盖上锅盖开始点火。约莫十几分钟后,属于红薯特有的甜香从透气的小厨屋溢出,溢满整个院子,溢到大街小巷。闻足了红薯的甜香,小孩子也该回家吃饭了。回到家,母亲正好揭开锅盖,一股更浓烈的甜香撞击着大人孩子的味蕾。
我和妹妹喜欢把煮熟的红薯剥去皮儿,放进碗里捣碎,再从锅里舀一勺煮红薯的水,搅拌一下,成了红薯糊糊,挖一小勺放进嘴里,甜香满口。有红豆沙的面感,有糯米的黏度,还有蜂蜜的甜味。吃到嘴里软软的,糯糯的,甜甜的。我吃了再吃,怎么也吃不够。
父母喜欢拿着整个的红薯吃,他们拿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红薯,剥去皮儿用嘴吹着热气,用手捧着大口大口地吃。而爷爷奶奶则连皮儿都不剥就直接吃了。妹妹闹了个笑话,爷爷一张嘴笑,有块红薯肉从他没牙的嘴里溜出,掉到爷爷的黑粗布棉袄上,爷爷笑着捡起又放进嘴里。
一家人吃过饭,母亲把锅里的红薯挖出一些,在一个大盆里用手碾碎,再放进些芙糠,搅拌均匀倒进猪槽里。大肥猪哼哼着起来,一番狼吞虎咽,一槽食物便风卷残云般进了肚。
锅里还剩下的一小盆红薯是大肥猪第二天早上的美食。那时的猪一天只喂两顿,一头猪是要喂一整年的,到春节才杀了过年。用红薯喂出的猪肉的味道是很香的,香得劳碌一年的大人眼睛眯成一条缝,香得盼望一年的孩子小脸开成一朵花。
如今,我们早已远离了红薯饭,也很少再见到大锅煮熟的红薯,一家人挤在窄小的厨屋里吃红薯饭的场景成了遥远的回忆。
一锅红薯饭,喂养了一个时代的人;一锅红薯饭慰藉了无数人的心;一锅红薯饭牵扯了几代人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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