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个老头,带我开启了民乐的大门。记忆中的他留着白胡子,胡子顺顺的,像是被特地粘上去的。他留着长发,几根不显眼的白发被他巧妙的藏在鬓角处。他的长发好像从不整理,很邋遢,很凌乱。但他从不在意这些。我与他不见已有六年余,每当想起总像是有一根琴弦在触动我的心间。
老头姓白,他是我们民乐团除指挥外唯一的老师。每当在排练过程中我们要请假上厕所时,他都会说:“太俗了,不要说去上厕所,要说去所里办点事。”别看在平常里他总是很随便,但对琴他是认真的。
我是弹琵琶的,我们琵琶组有个大忌。那就是谁也不许动,不准拧琵琶上的两个把手,如果有人触犯了这个大忌就会被撵出团里。因此大家都对它避之不及,甚至有人都不敢往上看。
记得有一次我们在辽宁大剧院演出,我第二个准备好妆容,第一个准备好的是团里的一个姐姐,她比我大一个年级,是我们乐团里最大的一个姐姐。我和她拿着琵琶在剧场里闲逛。逛着逛着她开始觉得无聊,眼神开始往琵琶的两个把手上瞄。她问我:“如果拧了会怎么样?”我调皮的说:“那姐姐你拧一下呗。’’随后她用戴好琵琶指甲的那只手笨拙的拧了右边把手。突然琵琶的第二根弦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迅速脱离了群体,崩在姐姐的手上。姐姐被弹哭了,眼泪就像手上出的血不停的往外涌,好像激流在回旋。我不安的去找白老师。
白老师听了后,立马放下手中的乐器跟着我来到了姐姐受伤的地方。见到姐姐在那捏着手哭泣,白老师顿时像找不到家的小孩子,满眼都是焦急。白老师没有责骂,而是托人将姐姐送到剧院的医务室。姐姐走后,白老师拿起受伤的琵琶摸了摸,满是心疼。随后白老师拆掉了那根断弦,从他的小木盒里拿出一根新弦。新弦又直又长又亮。在修琵琶的过程中白老师不断流汗,汗水顺着他的眉间向下流,像是经历了一场劫难。受伤的琵琶在白老师手上一会就复原了。白老师欣慰的看着琵琶笑了。
老师将琵琶交给了我,并嘱咐我回来还给姐姐并告诉她不要再瞎拧了。我问白老师:“白老师,你会将姐姐撵出团里吗?”白老师看着我轻轻的说:“走啥啊,我逗你们的,收拾收拾上台了,并告诉那丫头一声,再弄坏我可不修了。’’说不修是白老师气话。我被白老师感动了,觉得他除了拥有才华以外,还拥有智慧和善良。我将此话转告给了姐姐,姐姐瞬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对白老师的愧疚像是烈火在她的心中燃烧。她告诉我她只想演好。
大幕缓缓拉开,大鼓起了激昂的开头,其他的乐器紧跟其后。琵琶、中原、二胡、低音提琴…琵琶独奏时,悦耳的琴声动容了在座的观众,每个乐器收获的掌声都没有琵琶这么热烈,他们好像是想把整个剧场都鼓塌。新修好的琵琶在姐姐手里真是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演出。演出结束后我们在台上挥别了白老师。白老师离开后,民乐队随之解散,我被派到了合唱队。后来,有人说白老师得了病,再也不带团了。就这样,我和团里的伙伴,和白老师已多年不见。每当想起那根弦,那段旋律仍会在我心间律动。
如果可以,多想再回到那时,让那根弦在空中继续轻拢慢捻抹复挑,我们一起奏着《金蛇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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