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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短信提示音后，凌涛从一堆图纸中摸索了一会儿找到手机，发现是银行提示短信，显示他的银行卡收到4000元汇款。
看完后他随手发了微信语音：“姐，钱已收到，现在忙，有空聊”，然后继续工作。
今天是星期六，但凌涛起得比平时都早，五点钟就坐在电脑前开始工作了。没梳头没洗脸没吃饭，凌涛已经在电脑前工作了四个小时，如果不是刚才找手机，他好像连姿势都没换过。
这一单私活干完，就可以有两千元进账，虽然也许不够别人一顿饭钱，可凌涛还是高兴得跟中了彩票一样。建筑专业毕业后进入设计院，从助理干起，凌涛终于熬到了可以接私活的时候，尽管这只是老大是在干不过来了分给他的仅够塞牙缝的一点肉。
手机又响了一下，凌涛打开看了一眼就随手扔在了床上。
是黄玥，问他今天有没有时间出来看电影。
那是个凌涛在一次老乡会上认识的姑娘，当时互留了微信。凌涛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他甚至觉得下次跟她走对面的时候都无法一眼把她认出来。不过黄玥好像对凌涛印象不错，总是在微信问他一些毫无技术含量的问题，顺便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聊几句，再不然就是问她有没有时间参加这样那样的活动。
凌涛一开始还一板一眼地回复她的问题，后来索性装聋作哑不再理睬。
谈恋爱多没劲，赚钱多有趣。
这是凌涛现在的真实想法，也是三次恋爱告吹后得出的结论。
一个女孩无论对你的甜言蜜语和温柔体贴多么受用，在谈婚论嫁的时候彩礼都不会少要一份，房子车子票子哪一样达不到丈母娘的标准都甭想把老婆娶进门。
与其浪费时间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还不如加强自身建设，增加自己在婚恋市场中的筹码，一张红彤彤的房产证胜过一千句“爱你一万年”式的海誓山盟，也胜过一火车向丈母娘表忠心的话，尽管在法律上那姑娘跟房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因为房产证上没有她的名字。
大彻大悟后，凌涛将全部心思放在了工作上。只是在这房价动辄上万的城市想靠自己买一套房子几乎等于痴人说梦，凌涛也跟千千万万的年轻人一样加入了“啃老”的行列，不仅“啃父母”，还“啃姐”，只为在这座城市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窝。
2
收到凌涛的回复后，凌霜打开电脑，熟练地撕开薯片，开始了“宅女式”周末。
窝在懒人沙发上的她，头不梳脸不洗，身上穿着睡衣，与平时出入会计师事务所时的精英形象判若两人。
自从全家人决定给弟弟买房后，凌霜的每个周末都是这样过的。她在星期五晚上买好足够吃两天的东西，保证两天不用出门，直到周一早上“精神抖擞”、“满面桃花”地出现在同事眼前。
之所以敢蓬头垢面地窝在家里，是因为凌霜知道没有人会找她，无论是电话还是登门。
此时，她应该在200公里之外的B城，与相恋多年的男友抓紧一分一秒互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苦。
人们之所以愿意说谎的一个重要原因可能是这样能够避免很多没必要的废话。
早在刚入职这家公司的时候，凌霜就在与同事的八卦闲聊中“无意”透露自己的男朋友在B城，高中同学，是一家大型企业的人力资源总监。
把自己的感情状态坦白个底掉，满足别人的一切好奇心，是让世界安静的最好方式。
凌霜不愿向别人解释为什么她年届三十还单身一人，更怕总有人无比热心地给她介绍男朋友。
宅在家里是凌霜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的最省钱的方式，聚餐、K歌、看电影，每一项娱乐活动都要动辄二三百的花费，她承受不起，着实肉疼。
她就这样一个人对着电脑，从白天坐到深夜，看完新闻看八卦，看完美剧看快乐大本营，直到看得头晕目眩，不知道天什么时候黑了下来。
除了周六上午雷打不动地给妈妈打个电话，凌霜在两天的时间里不说一个字，遇上国庆长假，就是七天不说一个字。
凌霜不断用画面和声音填满大脑，因为她害怕自己有时间思考未来。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怎么办。
她也想在这座城市里有个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可是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实现？她不敢想。
眼下最要紧的是弟弟的房子，他有了房子才能结婚、生孩子，走上人生的正轨。至于自己也买套房子，这个想法只是在凌霜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像梦一样，太不切合实际。她甚至从来不曾表露过这样的想法，因为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女人只要嫁人就行了，干嘛要自己买房子？她也不敢想象，母亲听说自己也要买房子后一夜之间又要生出多少根白发。
凌霜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能省的钱都省下来，留给弟弟买房子。
她现在生活的全部意义，就是等着工作—等待假期结束、等待上班时间的到来、等待工资按时打进卡里。
至于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她也不知道。有时候她想想，就算付了首付，还要还贷款吧，弟弟将来结婚的时候还需要彩礼钱吧，以后还得为老妈准备一笔钱以备不时之需吧……算了算了，不想了，还是看美剧吧。
3
凌妈妈接完女儿的电话才敢出去买菜，不然凌霜打电话来无人接听会急死的。之前好几次都是这样，她从外面回来后接起电话听到女儿的哭腔，问她到哪里去了，身体好不好之类的。没办法，空巢老人总是这样让人牵挂。
每周赶一次集成了凌妈妈生活中的固定项目。其实也没什么好买的，年岁大了食欲减退，买一次菜够吃好几顿的，可不去好像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集市上的人真多，卖东西的商贩多，买东西的乡亲也多。
除了看看自己需要的商品，凌妈妈最喜欢看的还是人。看到有老两口拉着小车买很多菜，凌妈妈想：这一定是周末儿女要回来聚餐的，不然哪能吃这么多，自己连一个布袋都买不满。
每次看到手挽手亲密逛街的母女，凌妈妈都会望着人家的背影出神很久—这是她最想念凌霜的时候。
凌霜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待几天，好好陪她逛逛街。
守寡二十年，凌妈妈终于把两个孩子都培养成了大学生，熬到他们在大城市有了工作，成为左邻右舍羡慕的对象，却也迎来了真正与他们分别的日子。
她知道，儿女们像飞出去的小鸟，再也不会回到这穷山沟了。虽然凌霜不止一次地说过以后要把她接过去一起生活，凌妈妈也总是哼哼哈哈地答应着，偶尔还跟女儿一起做做关于未来生活的梦，但她知道，自己多半是去不了的：住在哪里呢，大城市房价那么高，给凌涛买完房子家底就掏空了，哪来的钱再买一套？跟女儿女婿一起住？她可不习惯，束手束脚的大家都不自在。
虽说是没什么可买的，可按照凌霜的嘱托，凌妈妈还是买了一些鸡蛋和牛奶，这年头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在这一点上，她跟女儿达成了高度一致。
最近凌妈妈深切地感受到：穷人是生不起病的，医院才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一股急病直接死了还好，抢救个把月再死不是坑人嘛！前院的老李头得了肺癌，虽然检查出来已经是晚期，但儿女们不忍眼睁睁看他去死，掏出所有积蓄给他看病，结果人还是没有留住。
中午吃完饭，一个人看电视的凌妈妈靠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儿，梦见还是婴孩凌霜和凌涛蹒跚着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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