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秦风·蒹葭》
作者:四季
图源:网络
壹，
仙主昨日在凡间捡了个“宝贝”，偷偷带回府中，不想被小霞仙子发现，惹得小霞仙子大怒。
这小霞仙子可是星主的亲生女儿，如今也算得上是仙界能排得上号的仙家。可她却愿意屈尊跑到仙主府上做个管家，仙主不常回府，她便为他上下打理着。
说到我们仙主，他实实在在是个不着调的散仙，整日游山玩水，乐不思归。
只有那更不着调的西昆仑散仙度厄与我们仙主臭味相投，每次来府上定与仙主喝得酩酊大醉，还每每说些不着调的话，惹得小霞仙子将他赶出去，骂着叫他以后不准再来。
后来他倒是真听了话，不来府上。
小霞仙子刚松了一口气，那劣仙却拐着我们仙主整日游荡于凡间，美其名曰“历练”！
还带着仙主生出了个坏习惯，就说这几百年来，仙主每次回府必会带些乱七八糟的小妖。小霞仙子没少因此跟他发火
“看你这府里大大小小的妖，若是被天君知晓，你何时才能上那九重天！”
小霞仙子为了我家仙主，常常在天君面前替他美言，可惜她整日忧心，而仙主自己却半点都不着急。
“你们历来爱将这世间生灵分出个三六九等，又把不受你们管的全视作妖。这九重天……不去也罢！”
仙主见小霞仙子脸色铁青，双眼如有雷火般，盯着仙主手中的小妖。如若在凡人眼里，那小妖不过是朵将凋未凋的花，而且还是朵毫不惹眼的小白花，小霞仙子却知道，这只妖比以往的都要凶险。
“我不管你能否念我半点好，也不管你是否真的不去九重天！今日，这小妖绝对不能带进府中！”
小霞仙子从出生开始，何人待她不是爱护有加，偏偏叫她命里有劫，遇着了我们仙主……每次心心念念盼着仙主归来，等到归来却是这副光景！
小霞仙子与仙主僵持着，好在仙主还算有男儿气概，无论怎么吵闹，总会先做出让步！
可今日……
“也好！”仙主瞧她打定了主意不让他进府，他便留下这两字，拂袖而去！
小霞仙子愣在了当场，看着仙主的背影竟不知如何是好，
“萧子良，你若是走了，我……我就将你府里这一群小妖全部扔进炼丹炉里！”
……
“萧子良……”
……
“别忘了大罗天阙的仙宴。”
贰，
群山在流泻的绿之间波澜起伏，游动的雾霭推着鸟雀在谷间飞舞，“这地方几百年了还是老样子啊！”
仙家一身素衣皆无杂色，摇曳的衣摆与风相触，融入广阔天地。
“纵是凡人也能感受到这方诸山的仙气，于我怀里的这只花魄是最最好的！”说话这位，难得客客气气的是散仙萧子良， 他几百年未曾到过这里，想来心中感慨。
萧子良立于危崖，拱手道谢“全凭仁兄我才能再登此仙山！”他缓缓向前踱了几步，直到接近阳光，他轻抚藏在胸口的花魄，“自我下山居桃泽，便只去过你的西昆仑，如今再登此处，也觉得感慨万千！”
“李老儿是老糊涂咯，若是我有你这么个聪明徒儿哪会舍得赶走，还偏要弄这么个半吊子的结界……真是糊涂透顶！”
度厄望山兴叹，而萧子良则全神贯注给怀中的花魄度入这方诸山的灵气。
“四月十八星主诞辰，你还怕没机会给这小妖度灵气？”度厄散仙见这花魄实在不成气候，若没有萧子良护着，怕是早就形神具灭。
“此等机会我怎会错过！”萧子良嘴角微抿似有自嘲的意味。
“小霞那泼妇仙子，对你倒是全心全意，看她每次骂我的架势，怕是早就以你萧子良夫人自居咯！”
萧子良不搭话，仍轻抚着怀中的花魄，心中道:“世上哪还有第二人能做我的夫人？”
叁，
四月十八，天上人间无不热闹非凡，星主诞辰普天同庆。
星主紫微玉虚帝君，幽居紫微宫中，为万象宗师，众星所拱，又为万法金仙之帝主，上朝金阙，下领酆都。
大罗仙阙的紫微宫，四海八荒的仙家齐聚一堂，是大罗天，仙气最最旺盛的时刻。
若有小仙能得到上仙提携，有机会参加这样的盛会，足可以提升几百年的修为。
再看紫微宫外那一大片金莲花温玉池，即便是最最普通的植物养在其中，几百以后也能修练成精，有幸再过几百年，便能得道成仙。
萧子良打的便是这主意，他行至大罗天阙外，十二宫天将皆是一惊。如若说近几百年的小仙大仙们不知道面前这位，也算是情有可原，可他们十二宫天将可曾与他大战过一场，每每想到当年还令人心惊，没想到这位被贬谪的上仙居然出现在了这儿。
十二天将心中虽惊，却不忘使命，齐刷刷地把萧子良挡在了宫外。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个个脸色阴沉，煞是凶狠。
“几百年未见，你们怎么还是这副嘴脸？”萧子良一见他们便想不出什么好话回应，十二宫天将又是齐刷刷怒目而视。
萧子良连忙摆手求饶，“我受小霞仙子的邀请，前来参加星主仙会。”他随手掏出一支青鸟羽翎，这便是小霞仙子给他的凭证。
见此信物十二宫天将面面相觑，奈何只得行礼、放行。
萧子良将青鸟羽翎随手插在了宫门内的玉石柱上，自己挥一挥衣袖直奔紫微宫外的温玉池。
金莲如数绽放，好一派大气的风光，可惜他萧子良从来学不会欣赏这样富丽堂皇的美景，只觉得耀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于是侧卧莲台，将整个身子隐匿在莲蓬之下，身侧是清澈光洁的池水，颇为清凉。
他一手摊开感受着水的凉意，心中难得宁静。花魄就躺的手中，在水中漾着。
纵然是墙内鼓乐喧天、红飞翠舞，他心平静得很，心一平静，难免睡意上涌。
“哎，有煞风景啊！”他叹一句，不知是觉着自己大好时光，居然偷偷在此睡觉有煞风景，还是责怪那闹哄哄一场扰他清幽。
反正他眼睛一闭，睡在这一池金莲中间，他这一睡，自是未察觉他手中的花魄已是从白色变成了灼人的红，那红一蔓延开来，连同周围的金莲也一同变成了红色。
终于有人一声惊叫吵醒了萧子良的迷梦，定睛一瞧原来是紫微宫中的仙童，刚刚受星主之命，来温玉池深处釆那五百年的老莲子，叫众仙家品尝一番。
没想到，还未入莲池，便见一池金莲全变成了血红，吓得仙童大叫一声，连忙回宫里禀告。
这一池金莲可是星主生母紫光夫人，诞灵嗣之池。话说当时正是春日百花荣茂，紫光夫人游戏后苑，至金莲花温玉池边，脱服澡盟，忽有所感，莲花九包应时开发，便生星主、天君、文曲、武曲等九子。
星主入主大罗天，将这温玉池搬到了宫外，而且这几千年来无一日不去池边赏荷，这下该如何是好，要是出了差错，便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萧子良再看手中血红的花魄，将它收入怀中，翻身起来，嘀咕着:“我俩惹祸了，这群老儿最是烦人！”忙逃命去了。
肆，
听说那日大罗天里闹翻了天，星主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命天兵天将寻着妖气，势必要将干了坏事的妖孽抓住，以血祭这一池金莲。
遭了斥责的十二宫天将，相当笃定地告诉星主，这一切绝对是萧子良所为。于是大罗天再次翻了天，在场的众仙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下隐匿了几百年的萧子良又出了名。
好在没过几日，一池金莲完好如初，星主看在小霞的面儿上，饶过了萧子良这散仙，只是这大罗天……他萧子良再难进了。
此后几年，萧子良带着花魄偷访各处仙山，幸而有度厄相陪，每每都能顺利地待上一年半载。
这几年，花魄除了那日在温玉池里变成了红色，而后再无变化，好在萧子良耐心守着，为它度灵，总不至于消灭。
桃泽并无桃花，而是满泽蒹葭，雨水一浸，宛若凝霜，格外凄美。
看来小霞已经不在桃泽，她最不喜这绵绵细雨，说每日见到阳光才好，一到蒹葭雨期，她便乘着青鸟将泽上乌云全部捉个干净。
萧子良撑一把油纸伞立在院外，他推门入院，门开人还未进院，便见女子站在梧桐树下，一身薄衫和那缕缕青丝，被灌入的风吹着飞舞。
萧子良刚踏出一步，口中“你怎么还在这里！”未及说出，那边的人已行至近前，一身冰凉已贴在了他的身上。
“小霞……”萧子良任她抱着，见她被雨水浸湿的一头青丝，不知她已在这里站了多久。
两人一把油纸伞立于院中。
那日她在玉柱下发现了给萧子良的羽翎，以为他总算是回应她的心意，可当她满垣寻他，最终无迹，得知他被十二宫将诬陷，匆忙回了桃泽，却仍旧不见他。
后来她又去西昆仑寻了一圈，茫茫天上人间再无踪影。
这一别就是三年，今早她感知萧子良已入桃泽，先前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而后气息越来越强，便耐不住要去寻他，奈何思念太重，让她在院子里挪不动脚步，只能一直等着。
伍，
仙主回来以后，每日天高气爽，小霞仙子和青鸟一大早便在桃泽上追着乌云到处跑。
仙主仍旧闲散着，忘了说，仙主那日与小霞仙子不欢而散，跑出桃泽后，小霞仙子便将一院子的小妖全部处置了。
以为仙主回来以后会和小霞仙子闹一场，昨日见他俩在院里搂搂抱抱，想来仙主总算是开了窍。
如今这院子才算是真的干净了。
桃泽后的怪石崖有一座怪石亭，是仙主回府以后常待的地方，他有时能在那里一待就是几天，对着满泽的蒹葭不知在想些什么。
偶尔仙主来了兴致，会吹出洋洋盈耳的箫声，那箫声动人却哀怨，令人只觉心肺里全都是苦楚。
仙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散仙。
府里无人知道他的过往，一来他有意隐瞒，二来无人想过问。
一府或人或半仙的仆从，只知道府中侍奉的是位空有堂堂外表，中看不中用的散仙罢了。
仙主回府半月后，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这次没有度厄的怂恿，独自跑出了桃泽，不知又上哪里去了。小霞仙子开始几天尚有些郁郁寡欢，而后照常干着平淡的事，忙得不亦乐乎。
陆，
“度多少灵气都不行的，这只花魄逃不过魂飞魄散!你若是想养这种小妖，我自能再为你寻得，你又何苦执着于此呢？”
原来是萧子良眼见多年度入花魄的灵气全然无用，之前凭借星主的温玉池尚能让它强大几分，可这也只是昙花一现，如今再看这只花魄，近似枯萎，毫无生气。
所以忙赶到西昆仑寻求度厄帮助，度厄刚才一番话，也知道他已是无计可施了。
“要不，再让那泼妇仙子帮你，去大罗天泡泡那池水，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萧子良谢过度厄，离开西昆仑。
小霞是再也不能求了，好端端的一个仙子跟他这不成气候的散仙耗着，已是他萧子良天大的过错，怎么好再让她为难，若因此坏了她与家人的感情，他可是万死难辞其咎。
这大罗天还得他自己去闯。
除去佳节，大罗天实际上无趣得很，想他萧子良数百年前，来往于方诸和天界，哪里不是畅通无阻，如今进这大罗，却要在这方玉柱外躲躲藏藏，想着该怎么应付门口那十二个烦人的天将。
还好他现在只是一个不着调的散仙，也不怕丢了面子。
他灵机一动化身成了一位绝艳的女子，他大摇大摆地行至宫门外，十二宫天将大眼瞪小眼，一句话未说便放了他进去。
这是为何？自是因为，萧子良知道星主这大罗天紫微垣里还住着他那纨绔的五弟，这垣里出入最为自由的便是各色美人，星主碍于面子对他的五弟的好色之举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子良蒙混过关，更是对这十二蠢材的蠢劲儿刮目相看。
他自以为顺利地来到了温玉池，可那日他惹下祸事以后，星主在温玉池外设下了结界，这下仍旧是难办了。
并不是因为结界难破，而是他一旦施法破除结界，星主便会立刻感知，届时的麻烦简直难以想象。
这可如何是好？萧子良一时没了办法。
算了算这月十五天君会定时宴请各大仙家去九重天，到时候再下手，争取几个时辰不成问题。
萧子良在偌大的紫微垣中游荡，剩下这几日在这里待着也未曾不可，想着小霞以前说为他在紫微垣白云松风阁安排了一个住处。
行至此地抬头一看便有牌匾上写着大大的几个篆字“白云松风阁”。
推门一入却不见院落，而是凌空而建的一段向上的长梯，那长梯由石头堆砌并未修整，眼下粗陋却偏偏得到稚拙之美。
再看凌空长梯两侧，有浮动的落霞常伴，向下瞧着那飞鸟落瀑、山涧细流、白云孤松尽在脚下。
行至尽头，山尖儿上才是那奇得令人叹服的阁楼。
萧子良想着，这等仙境，他这散仙可是无福消受，只盼着小霞有一日能觅得好郎君与她在此长相厮守。
又叹口气，入阁楼选了间略简陋的客房暂时住下。
才过两日，不速之客萧子良就被人撞了个正着。
萧子良打着等星主离开大罗天，自己好破结界的如意算盘。可曾想，那日他卧在那古松上睡着，树下竟然有人叫他。他惊得差点从树上落下来。
“我不请自来，请小霞仙子见谅。”他正了正衣冠，从树上下来。
小霞脸上带着笑，“那真是仙子的笑呀！”萧子良心中叹道。
“什么不请自来，这里本是为你准备的，想着你什么时候登了仙界，也好有个落脚处。”小霞仙子，娇俏可人，是这仙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可惜看上了块石头，等不着花开的那天。
原来小霞仙子本来是准备着要同星主一道去九重天赴宴，突然想着来此处看看，偏巧得很，她心心念念的人，居然就卧在那棵古松上，她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站在那处看了好久才敢相信真的是萧子良。
“我不愿骗你，所以你只当没瞧见我就好，我这就走了。”萧子良要溜之大吉，小霞拽住他的衣襟，“我可以当做没瞧见你，你安心住下便是，若有要紧事，我可以帮你。”
小霞心中有一万个不舍，奈何无用？她出了门，吩咐周围的仆从绝对不可进白云松风阁。
柒，
十五日一到，星主、小霞仙子、北极四圣君全部受邀去了九重天。
萧子良等来了机会，迫不及待地打破结界，将他的花魄放入池水中。
这下他看得清楚，不过半个时辰，那只花魄重获生机，又过一时辰花魄再次变红，那红逐渐泛开，金莲受到感染，也纷纷变成了红色。
如果当时萧子良早些收手，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了。
待星主发现结界被破，亲自从宴席上赶回来，温玉池的一池金莲全部枯萎凋零。开了几千年的花，就这么被糟蹋了。
星主怒不可遏，将十二宫天将扔进仙牢里受业火焚上四十九日。又让七十二地煞派出天兵捉拿萧子良。
桃泽之上有怪石崖，怪石崖上有怪石亭，散仙萧子良靠在石柱上，闭眼吹箫。这箫声摄人心魄，低沉哀怨。
他将箫插回腰间，一挥手便是满天乌云，随后细密的雨又开始密布整个桃泽。
他半只衣袖遮脸，躺在亭下感受着风雨。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缥缈的声音浮在他耳边，几百年了，这声音越发清晰。
乐儿，你何时回来？萧子良寻了她几百年，这几百年有谁能懂他心中的苦楚，就算那箫声也不及其一。
脸上有比冷雨更冷的凉意，萧子良睁开眼睛，一只手受惊离开。
萧子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是真的，直到眼睛里有一滴泪渗出，“乐儿！”
萧子良面前坐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她正手足无措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萧子良伸手去抓她，只是一瞬，哪还有什么女子，只剩下一朵红胜似血的花——他养的花魄。
捌，
事已至此，再不相瞒，桃泽并非仙界，而是一处生满蒹葭的荒凉之地。只因临近方诸山，常有修道之人在此隐居。
乐家不是第一户搬来此处的人家，他家本是侯门大户，却因当家主人说有一日梦里受李耳老仙家所感，邀他来桃泽，他便举家搬了过来。
有女子乐陶陶是乐家的小女，不喜桃泽无桃尽是蒹葭，于是禀告爹爹，要亲手“铲除”这些凄苦的蒹葭，种上漫泽的桃树。
可她还未及动手，便有方诸山上的仙家上门责备，说是万物生灵皆是平等。这么一讲后乐陶陶当即拖着火把，要放火烧了一了百了。
萧子良本来觉得，桃树和蒹葭没有差别，只是这女子实在顽劣，连自己的大师兄也敢欺负。
于是她要放火，他便招云下雨，她清晨来放火，他便清晨来下雨，她若黄昏来放火，他便黄昏来下雨。
后来乐陶陶反倒不关心能不能烧掉这一泽蒹葭，而是对她放火便下雨的事情感到稀奇；
后来萧子良也不关心她是否放火，而是对与她作对捉弄她格外感兴趣。
这一捉弄就是几年，害得乐陶陶求着爹爹快离开这倒霉的地方。
偶有一日，乐陶陶骑着毛驴去石滩那边捡怪石。萧子良挂着一棵树上，一壶冷水准备淋她个透心凉，却不想他还未出手，乐陶陶一块石头砸中了他的脑袋。
乐淘淘哈哈大笑，原来她早发现捣鬼的萧子良，今日总算报了仇。
那时的萧子良天不怕地不怕，年纪轻轻便成了上仙，又是李耳老仙的爱徒，前阵子受天君赏识在九重天里谋了个官职。
正应了那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谁知乐家姑娘，才不管他是上仙还是凡人，每每见他，总跟他斗嘴。
有一年他总不来了，任乐淘淘烧了半泽蒹葭也不见他。又一年，乐陶陶让她爹爹在萧子良以前总待的怪石上盖了一个亭子，她亲自刻了怪石亭三个大字。
有一日，桃泽终于下雨了，乐陶陶高兴不已，等她急匆匆赶去怪石亭，已有翩翩公子侧卧危栏。
行至近前，才发现他睡得正酣。她心中念着他，手不自觉划过他的脸颊。他却眼睛一睁，她手不及收回便被他紧握着，她第一次羞得低头不敢看他。
“你们凡间有道，‘君子陶陶、永以为好’！”他笑。
乐陶陶最听不得他说你们、我们，天上、人间。于是沉着脸还他一句，“我们凡间还有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呢！”
他将她向怀中一揽，在她耳边轻声问她:“到底是喜还是不喜？”
是喜还是不喜？当然是喜！而后数年，一人一仙在这桃泽也确实快乐。
以至于，萧子良竟忘了百年之前天君赐他的姻缘——小霞的亲姐小星仙子。
玖，
“你们倒是问问星主，他杀了我凡间一家老小，我毁他一池金莲也不为过吧？”
几百年后，仍是桃泽，仍是这些自以为是的仙。
“萧子良，你不知好歹毁婚在前，又害死了星主最疼爱的小星仙子，还大逆不道打伤你师傅，这桩桩件件我们还没跟你算清呢！你又闯弥天大祸，毁了星主的金莲。”
“你苟且偷生过完余生不好吗？偏要来送死！”
这声音落在萧子良耳朵里，恨意像火一样燃了起来。他仰天大笑:“你苟且偷生过完余生不好吗？偏要来送死！”
他学着躲在众仙之中那人的话，一字不差！只是字字如箭。
“逍遥鬼道，你今日也敢来，当年你嫉恨我，先杀了小星嫁祸给我，蛊惑星主害死我全家，又化作我的样子眼睁睁看我乐儿自缢于树下，你可知这百年来，她连一缕魂魄都不愿见我……几百年了，我每日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你千刀万剐！”
话及此，他如疯似魔，逍遥鬼道躲了几百年，今日总算现身了，他萧子良发过毒誓一定要让逍遥鬼道不得好死。
此时局面已是挡他者死！一众天兵死伤过半，七十二地煞也有伤亡，奈何逍遥鬼道龟缩着不敢应战。
萧子良杀红了眼，眼看局面越发不可收拾。
“萧子良，快住手！”小霞挡在了萧子良身前，与他对峙着。
她要保住他的性命，只能阻止他再疯魔下去。
“让开！”萧子良挥手，劲风一过小霞摔倒在地，又有一个天兵倒地而亡。
小霞仙子一眼瞧见躲在暗处想要伺机而动的逍遥鬼道，上前几步一脚将他踹了出来，一把剑抵在他的脖颈间，领着他到了萧子良身边。
萧子良总算住了手，一双眼圆睁瞪着眼前的鬼道。
鬼道怕得紧，欠身打落小霞手中的剑，准备逃跑，萧子良挥动的白色衣袖已瞬间缠住了他的脖子，
“当日你躲在方诸山上，我师傅护着你，让你逃过一死！”
他因激动而声音发颤，手中的袖子如当年乐陶陶自缢的白绫，在鬼道的脖颈上越勒越紧，直到他再不动弹。
萧子良大喝一声，“大仇得报，何其快哉！”扔掉手中的剑，不想再打。
拾，
此后？
此后小霞仙子以死相要挟，才勉强保住了萧子良的性命，残缺的七十二地煞终于退了兵。
“把那害人的妖交给我吧！”小霞仙子劝萧子良。
萧子良看了她一眼，摇摇晃晃地上了怪石亭。若乐陶陶在他身边，见他一神仙居然如此狼狈，肯定会笑话他的。
“你瞧这方天地是大是小？以往我得意时，觉得方诸山太小、桃泽太小、这世间也小得很呢！”萧子良自说自话，小霞站在一侧，见他白衣上鲜血淋漓，却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小霞正想又开口相劝，他又道:“后来她死了，我才知道这世间之大，我苦苦寻了三百年……这三百年我日夜煎熬，她可是我拜过堂成过亲的夫人，我却不能护她让她惨死！”
萧子良声音轻而凄凉，小霞仙子以为自己苦熬着总会等到萧子良忘掉那凡人的一天，可是奈何，他竟然将她枉死的魂魄化成一只花魄，
“难道你竟然不知道这花魄只有怨念，她不会再回来了！即便你为她度完这世间灵气，再毁掉几个温玉池……萧子良，她不会回来了！”
……
“萧子良，当年若不是她，我仙姐小星不会死，你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我也不会这般……”每个人心中皆有苦楚，仙、人、妖、魔……哪个逃得过！
萧子良走后，小霞毁掉了那座怪石亭、赶走了她护在桃泽的那群小妖、散了一府的役使……从此再不入桃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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