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舞（9）

秋慕寒：白色月光忧心恻伤

我常常会梦见飞天，我看见冰川横塞，碎雪纷飞，飞天单衣薄裙站在冰峰寒流中，瑟瑟发抖。我心疼的呼喊，我说：飞天，你不冷么？快回来，回来。飞天看着我淡淡的笑，她说：慕寒，我饿，真的好饿。我于是努力的伸出手，尚未触及，却从梦中醒来，泪流满面。有时候，我又看见飞天穿行在无人的旷野上，毒蛇猛兽环伺，生死攸关，还有许多面目狰狞的恶人，他们撕扯着柔弱的少女，狂笑尖叫和惨呼，声声不绝于耳。我会忽然惊醒，一身冷汗，然后，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我辗转反侧的想着那个倔强任性的女子，她此刻是在边关月下，还是荻苇水边？是被人欺辱，还是受了委屈？飞天，她一人任性胡闹，却让多少人痛苦牵念。是苍天捉弄吗？非要有今日之生离死别。一直以来，聚散分合令人烦忧，明明觉得幸福就在眼前了，倏忽之间已差之千里，转瞬即逝。

痛心的记得那一场大雨，飞天的眼泪和哀戚。想不到久别重逢的时候，陌生而疏远，唯一的亲近却是让自己心爱的女人靠在怀里为了另一个人而哭泣。飞天永远不懂，男人的胸怀可以宽阔像海洋，有时却容不下一粒小小的沙子。那一刻，我排山倒海的难受与悲哀，她不会明白，我嘴里泛着血腥的苦涩，还要用温存妥帖的话语安慰她，劝解她，因为心中盛满浓浓的疼爱与怜惜。而这个我一心想呵护的女子，心里想着念着思着恋着的却是另一个男子，怎不叫我失望心寒，情何以堪？

我听着她一声声泣血的呼唤，她叫那一个人子衿，子衿，哀痛而热切。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曾有过什么痛彻心扉的往事，我看到的，只是飞天此刻的痛断肝肠。电闪雷鸣，倾盆暴雨里，我和飞天畸零相偎，分不清彼此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然后，我听见一声叹息在风雨里遥遥传来，他说：她又做傻事了，你一定，好好照顾她。声音极清极澈，清澈到空灵，远远的雨帘中，那人白衣胜雪，孤单伫立的清逸身姿似是不抵风雨的肆虐，摇摇欲坠。我想，那必是让飞天伤心痛哭的人了，可是为什么，我心里居然不觉恨他，那是另一个失落且无奈的断肠人，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束手无策？我又怎么去好好照顾这个女子？总觉得她仍有一天会无声离去。决绝孤傲而不留余地。

终其一生，我只能做个守望者，守望着天空掠过的飞鸟，守护缥缈孤鸿影的女子，终会归来。

我最后见到飞天是在西子湖的柳堤，她身边陪了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她说她要走，不再回来，她说那个小院容不下她的脚步。是的，她想做的事，从来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我无能为力，甚至口不能言，只有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悲哀。我说她多情时她开始笑，笑容甜美，一如往日的清丽无双。然后，她转身离开，柳絮纷飞，她淡蓝的衣裙盛开如莲，我静静看着她渐渐走远，走出我整个的生命。我想，从此天南地北，寒暑不遇，可是，她也许会快乐吧，至少，留在我身边要快乐。我听见潇湘痛声呼喊，我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下滚落豆大的泪珠。飞天果然走得决绝而残忍，她想过自己柔弱静默的，唯一的妹妹吗？我忍住眼里的泪意，扶住身边哭泣的女子，我们知道，飞天也许真的不再回来了。

波光潋涟的西子湖畔，两个断肠之人，我说：潇湘，我们回家吧。

飞天舞（9）

当年轻别意中人，山高水远知何处？是上天的注定，注定某人空等，注定某人飘零。

芳草居宁静的小院里花开花落，光阴易度，那些花花草草越发的繁盛起来，忙碌于其间的清婉身影，日复一日，让它们焕发出盎然生机。不知道如何感激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子，一直以来，是潇湘陪我共度着最寂寞最痛楚也最荒凉的时光。心情最寥落颓废时，我们就去西子湖边散步，看十里风荷，看桃红柳绿，看雷峰夕照，看断桥残雪。一起在风花雪月里怀念一个远在天涯的女子。我甚至想，若没有潇湘，我是否能在这俗世繁芜里支撑下去？小院中不时也能得到飞天的消息，潇湘放飞的白鸽“玉珊瑚”总会从不同的关山之外飞回来，带来薄薄的信笺。潇湘每次看完总会送来给我，飞天会在信笺里淡淡的说她过的很好：驿站的梅花很冷艳，洛阳的牡丹最雍容，边城的风声很好听，塞外的草原最辽阔……所有点点滴滴的快乐，我把它拼凑起来，就是飞天全部的幸福。那是一个爱上漂泊的女子，不会为任何人而停下来，可是，她不觉得孤单吗？她不会感到委屈吗？一个人的夜，她一定会害怕的。也许她的多情正是因为太多的脆弱与无助，她渴望呵护渴望安定，所以放不开每一分从身边经过的暖，因为是需要一个人，就这么好好的陪在身边。可惜我，最终没有一种可以让她快乐的温暖与宽容。

每天，我都会仰头看着明蓝的天空飘过去朵朵白云，偶尔会有不知名的飞鸟疾疾掠过。我总是想，是否有一片云曾看见了行走的飞天？或是哪一只飞鸟，也曾是被飞天仰望过的？我在小院中日夜守望，也许有一天，那个玩累了的孩子就会敲响柴扉，含笑归来。

飞天，你还好吗？有飞鸟疾疾掠过的天空下，你是否已学会了甜美的，安然的微笑？飞天，江南水乡一个叫做芳草居的小院里，有我和潇湘，一直等着你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