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劫灰飞尽 偕子同归
我手中的流云剑在空中划出如虹剑气,呼啸的剑风带起一林青翠竹叶纷飞飘舞,剑指东西,我如君临天下的王者。
当我还剑回鞘转过身来,我看见我娘霓裳羽衣立在潇潇竹叶雨里,仿佛一朵清丽雪莲般的微笑绽放在她倾国倾城的容颜上,美绝人寰。娘笑着对我说:莫离,你是爹娘的骄傲,也是凌霄城的骄傲,将来,一定会是中原武林的骄傲,你是个好孩子,莫离!
我喜欢娘用天籁般的声音这样呼唤我的名字,她总是温柔甜美的微笑,她会一声声唤我,莫离,莫离!
十八岁的时候,父亲将流云剑交给了我,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凌霄城中铺天盖地绽放着淡紫嫣红的“尘缘香萝”,云淡风轻,拂落娇花如雨,我爹站在三月灿烂的春光暖阳里,他额前的碎发在风中飞扬,他的眼神清冽明亮,他说:莫离,你要记得侠义一肩负,为天下苍生造福。
我听话的点头,看到父亲俊美而疏朗的脸上一点点溢开的微笑。春风不时扬起我们雪白的长衫,衬着绿茵花树,华美飘逸。我告诉父亲,流云剑法的最后一招“劫灰飞尽”我一直都不能贯通领会,我不懂,我问他:劫是什么?
俗世沉浮,谁都会遇上与之两情相悦,最终相伴一生的那人,注定在一起的幸福美好叫做“缘”,可是,也许会有一人,你始终不能离弃又不可触及。莫离,劫,就是一种无可逃避偏又无能为力的宿命的缘。
我永远都记得那个十八岁的春日,我爹立在缤纷花雨中微笑着说这些话时的样子,他的眉峰有着笑容掩不去的清远惆怅,他的唇角微扬,飘飞的花瓣轻轻拂过,掠散一丝若有若无的寥落,他的目光清冽明亮,穿过花雨远方,他淡淡的告诉我,什么是劫。
谁会是谁的劫?
一个有着如银月色的秋夜,我泛舟西湖,对酒当歌,有哀婉箫声从水云间传来,拨动我静默死寂的心弦。于是,我寻到了那个宁静雅致的小院,站在墙头,我看见一个坐在山石上吹箫的美丽少女,她身旁开满了各种颜色的菊花,清香弥漫。她也在同一时间看见了我,她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说:好一个呆贼。然后,我就栽到了墙角的一丛玫瑰花刺上,额头是被玉箫敲出的一片红肿,好疼,可是心里喜悦而甜蜜。
我爱上了那个叫秋念归的娇俏少女,她美丽的笑靥点亮了我整个倥偬寂寞的生命,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从来游弋在如云美人中的我,终于明白何谓万里江山,不如一个笑涡。可是,我们竟然无法在一起,念归的父亲,一个温和而俊逸的男子,他用最决绝的口气告诉我离开他的爱女。
小院里繁华似锦,我却感到冬天的来临,花树下,斜倚着一个娴雅安静的女子,那是念归的母亲,她温柔而坚定的摇头,用阅尽悲喜的双眼看着我叹气,她说:我们都错了吗?
熏风酥软,花树上一对雪白的玉鸽转动亮晶晶的眼睛看这场是非情仇,明蓝的天空中飘着白色的纸鸢,淡定清远。有生以来,我终于体会到了最深沉的无可奈何,还有,无能为力。
怎么可以让彼此那么挣扎,那么痛楚,那么难过,那么不快乐?也许唯一能够解脱的最好方式就是——俩俩相忘。
关于江湖传闻中神秘的梦岛,岛上各种神奇的美酒,那个神仙一般的酿酒婆婆,以及,传说中可以让人遗忘的“梦婆酒”。
我和念归千辛万苦寻到了传说中的梦岛,有一个美丽名字的小岛竟是如此空旷荒凉,呼啸的风在砂砾荒石间掠过,发出单调的嘶嘶声,有黑灰色的飞鸟在空中盘旋,姿势苍凉而寂寞。
我们运气很好,见到了那个正趴在桌前擦拭酒坛的老婆婆,白发苍苍。她的背影看上去像这间石屋一样突兀孤伶,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念归忽然就很难过。
传说梦岛千里烟波,苦海难渡。传说梦婆的酒千金难求,金银俗物,不屑一顾。江湖中人都要绞尽脑汁搜集各种灵丹妙药,奇珍异宝,只为搏梦婆一笑,愿意取为酒钱。最奇怪的是,我们忐忑着不知怎样讨得婆婆欢心,可她竟然看上了我剑穗上的白玉蝴蝶和念归箫管上的梅花玉坠。她说:蝴蝶和梅花,是要在一起的。
我们皆不懂,其话何意?
春天蹁跹的蝴蝶 ,冬日傲雪的梅花,如开在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彼岸之花,花叶两不相见,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婆婆没有给我们想要的“梦婆酒”,却是端出了一坛奇怪的酒,她说:这酒的引子,叫做珍惜。年轻人啊,这世上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阻挡相爱的人在一起的,假如不能够,那是因为情不至深,最后终究抵不过时间。
那些掺和了感情的奇特配方似乎包容了人间所有的悲喜心事,还有太多仍是我不懂得吧,可是我们都理解了药引的意思,珍惜,比放弃更可贵。很好喝的美酒,舌尖有咸咸的感觉,那是——
泪水的味道!
我回过头来,念归眼中泪光盈盈,她整个人扑进我怀里,哽咽着说:莫离,莫离,我们永远都不要分离好不好?
情之所依,此生不渝。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婆婆的酒果然神奇,也许更奇妙的是我们心中的觉悟。我忽然想起父亲唇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寂寥,即使是落花拂过便了无痕迹,可是,他的眼神,分明是惆怅而心碎的。我想,一瞬间相遇的美好,已足够璀璨彼此空白的一生。相望与相忘,相知与相守,还是选择后者吧,我们不要别离,要幸福!
我和念归向婆婆道别,并感谢她的点化。我问婆婆这酒的名字时,那些黑灰色的飞鸟正逐渐消失在天际,有风吹进这间堆满酒坛的小石屋,扬起婆婆如霜似雪的白发,我忽然发现,雪白发丝间闪现的竟也是一张美丽而精致的容颜,眉目如画,娇媚动人。
这个被世人喊着婆婆,其实竟是年轻而绝色的女子,她淡淡看着我们,空若无物又淡若有情的一眼,穿越了风霜雨雪,穿越了沧海桑田,穿越了万变千劫,终于回到往事的起点。
她清幽笑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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