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们村有个学校,一排两间。大的那间小学生占用,小的这间学前班(幼儿园)占用。
我在那一间小房间里无忧无虑地读过了学前班。
终于轮到我们搬进那间大教室了,那个破学校却因老旧失修,永远地退出历史舞台了。
于是,我的学前班老师也加入了川军大阵营,远去沿海,当了一颗流水线上的螺丝钉。
村上就剩两个老师,他们在学校附近,分别租下农家的堂屋,一个教一年级,一个教三年级。
我刚好赶上了,当时的年龄读一年级正好合适,不会被笑话。那些年龄太大或者年龄太小的就比较尴尬了,要不早早上学,要不枯等几年晚上学,都苦。
好容易上学了,最气的是念到三四年级,成绩太差,想留级,好了,直接留一二年级去了。
我整个小学的好运气就是,成绩中上,不用留级。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情愿留五级也不愿在那个魔鬼手里读书。
终于要写了。
那个魔鬼就是我的小学老师,也是我母亲的小学老师,还是我亲姨婆的女婿,算亲戚咯。初中文凭,教书很多年了。
小学老师叫魏清国,如果说教我母亲的时候他还算有点风度翩翩,二十年后,岁月说什么也不肯放过他了。中等身高,中等身材,龅牙,脸上的皮起了褶,脸的左下方,还是右下方有一颗肉痣,笑起来很难看。
魏清国的媳妇,也就是我姨婆的女儿是个赌鬼,三天两头打麻将,魏清国就像个成都的耙耳朵,不敢,至少不曾,听他说她半句。
魏清国就成天教书,懒得管她。
最初几年,我们也没什么印象,觉得有个亲戚老师真好,虽然在老师看来,他并没觉得有那么亲,可我们(我和二爸的女儿)当时总觉得,教书先生是我亲戚,多神气呀!
老师一个人教语文、数学、自然、品德、体育、音乐……怎么教,教什么都是他一人说了算,多牛!
除了农忙时节,老师会私放几天假,再挑几个大个子上他家去义务插秧割麦外,平时倒也称职。还好,那么多年,始终没我,看吧,有个亲戚多好。
又记得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唱歌,每学期期末考试考音乐(就是每人清唱一首歌由老师来打分),我唱的陈星的《离家的孩子》的得分超过了班上最耀眼的刘霞。我高兴坏了。97分呀,刘霞才95,我多棒。看吧,有个亲戚老师就是好。
慢慢地我们长大了,慢慢地我们也记事了,后来我才发现,没叫我干活是因为我个子太小,干不了活。我得分高也并不是因为我是亲戚,而是《离家的孩子》确实是唱进了打工仔的心里,留守儿童的心里,社会最底层人的心里,如果换刘霞来唱,肯定一百分。刘霞真傻,期末唱什么《绿洲小夜曲》!
哦,刘霞,就是老师最喜欢的人,老师最偏心的就是她。如果我们下课跳绳跳得起劲,想再拖几分钟,那么,派个人去用手捂住老师吹哨的嘴的任务,非刘霞莫属。
就这样差不多到了五年级,该长大的姑娘已然有些模样了。而这两年的老师,已经不再是一个老师了。
他上课依然上课,下课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下了课,男孩子就像笼中鸟儿放飞一般,飞得老远了,没有五六遍口哨,是唤不回来的。
而女孩子,早熟的,已经慢慢有了一层阴郁,不愿出门玩耍了。或者是我此时联想太过吧,当时也许就是简单的因为夏天太晒,冬天太冷,总之,不愿出门了。
而那段时间,我们却不自知,有个魔鬼正靠近我们。我们一愣坐在凳上,他就挨个来弄我们夹肢窝,说是哈寄嗝儿(哈痒),他却越来越迷恋,后来演变成每节课后,他都先来把那几个人堵住,后来直接上了嘴,来回在脖子周围。每天。
没人敢反抗,我那时不自知,不懂什么叫猥亵,可能大家都不懂。好在我一直都是个小不点儿,那个老男人对我才没什么兴趣呢。那些个姐姐,就苦了。
记忆中只有一个性格火烈的姐姐,当众“警告”了他,他最后放过那个姐姐了,却在课堂上百般冷落,害得挺机灵一姐姐,也早早肄了业。
到了六年级,我们编了一个顺口溜:魏清国,窝沥血,吃得住不得,×得动不得……
多年后,我们才明白,那是怎样一种侮辱,那是怎样一种龌蹉和不堪,那是怎样一种留守儿童的痛,那是怎样一种软弱,和怎样一种自我保护的盲,怎样一种无能为力……
我们毕业几年后,魏清国就不教书了,现在同在成都,偶有大喜事,免不了遇见,我却一次也没叫过他。
前不久写了一篇“草口代王”,二爸的女儿看见了,留下这样一段评论:往事历历在目,想起小学老师以前的行为,龌蹉,肮脏,卑鄙,无耻下流,真是恨呀。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记得?
原来记得的,从来不止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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