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是真的一分钱,正面两株稻穗包围着阿拉伯数字‘1’和繁体字‘壹分’,背面是‘中華人民共和国’七个小字加上国徽,生产时间是1985年。
不要以为我是个喜爱收集这种有年代感的钱币的人,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我,若是以往,即便地上是五角、一块我也懒得弯下腰去把它捡起来,可这次我偏偏捡了,还捡了个一分的,其实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在我捡到钱之前遇到了一个江湖骗子。彼时我正在回宿舍的路上,忽然一个身着八卦纹道袍手拿着浮尘还蓄着小白胡子的老头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拦着我对我说,‘你近日会有血光之灾’——我恨不得当下给他一个大耳刮子。可他却无视我厌恶的眼神自顾自的说‘贫道师承无道子,祖师太上老君,精通易经八卦,占卜过去未来,方才我观小哥你眉宇间隐隐一股煞气,怕不日便有血光之灾’。
“神经病。”我白了他一眼,生怕被他缠上,便逃也似的离去。只听到他在我身后说,“贫道心善,免费为小哥算上一卦,待会小哥会在马路边看到一分钱,要是想避免血光之灾,就千万不要把它捡起来!”
我一贯是个不信这些牛鬼蛇神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所以走了几步之后真的在马路边看到有一分钱的时候,想到的是那个江湖骗子为了证实他说的话故意扔在这里的。于是嗤笑一声将它捡了起来,揣到平时装零钱的上衣口袋里之后,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没想到一天过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几乎都忘记这件事了。晚上临睡觉前,我脱了衣服准备上床,忽然觉得上衣口袋里面沉甸甸的,难道是我又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装进去了?我疑惑的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顿时惊呆了。
这沉甸甸的东西,赫然是一沓红彤彤的钞票,一眼瞄过去,至少四五十张。
这是怎么回事?只听说过不知道口袋里少了钱的,还真没听说过不知道口袋里多了钱的,再说我也没那么多钱呀!
我连忙通过手机查了查自己银行卡的余额,是109.00没错,马上就要月末了,我又是个典型的‘月光族’,能剩下这么些已经不错了。可这些钱,难道是……
我脑中忽然蹦出了一个想法,顿时仔细在口袋里面摸了摸,将之前被我忽略的一分钱硬币掏了出来。
正面两株稻穗包围着阿拉伯数字‘1’和繁体字‘壹分’,背面是‘中華人民共和国’七个小字加上国徽,生产时间是1985年,上面还有些许被人踩过之后留下的泥泞,是我白天捡到的那枚没错。
会是这枚硬币的原因吗?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在银行门口等了近一个小时。银行一开门我就急匆匆的冲了进去,从口袋里掏出这一沓钱递给营业员,告诉她存款。我忐忑的看着营业员阿姨将这沓钱放进验钞机里,‘唰唰唰’几秒钟过去,报警器没有响!
天呐,你们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都说天上掉馅饼,我这是天上掉钞票啊!
为了确认这些钱到底是怎么来的,我又把那枚硬币放进了上衣口袋里。心里装着事,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可是让我失望的是,口袋里一直没有动静,不管我什么时候去掏,都只是那枚一分钱。晚上我早早回到宿舍,一个人拿着硬币发呆,忽然收到舍友的电话,
‘你在哪呢?不说好了今晚上七点聚餐的吗?忘了?’
我猛然回过神来,一看手机,已经七点十分了。聚餐的地方离宿舍不远,我连忙回了句‘十分钟后到’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宿舍到聚餐的地方有条近路,走得快的话五分钟就能到。因着晚上气温还有些低,加上这条路已经废弃了好久,所以这个点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昏黄的路灯,婆娑的树影,倒真有几分恐怖片的氛围。若不是为了赶时间,我是万万不会一个人夜晚走这条路的。
夜里寒风习习,急匆匆的出门,身上穿的衣服有些单薄,我使劲裹紧了衣服。马上就要走出去的时候,我忽然看到前面路灯下有个黑影,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以前听过的无数个鬼故事场景一瞬间从我脑海中涌现出来。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那黑影却一点点向我挪过来。我身上冷汗直流,想转身就跑,腿脚却软的不听使唤;想大声喊叫,喉咙却仿佛被堵住了一般,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影逐渐靠近。
十几米的距离,顶多一分钟的时间,我觉得几乎过了整个世纪。直到那黑影靠近,我才藉着身后一点点光亮看清了它——一个身穿黑色大衣、黑色裤子、黑色皮靴、戴着黑色针织帽和黑色口罩的人。只见他走到我面前,似乎站定了一下,旋即掠过我继续走去,我心中松了口气,回过神来,连忙撒丫子一口气跑了出去。
来到餐馆,我气喘吁吁的坐到一个舍友旁边,舍友惊异的望着我,问,
‘你不是在宿舍吗?难道为了多吃一点特地去操场跑了几圈?’
我不好意思说我是走夜路吓得,只得沉默,目光瞥到桌子上,杯盘狼藉,我登时跳了起来,
‘说好的等我呢?怎么我还没来你们就先吃完了?’
舍友倒是不紧不慢的白了我一眼,开口说,‘你还有理了?打电话不是说十分钟就到吗?结果现在你看看几点了?半个多小时了有没有?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谁知道你是不是忽然被哪个小姑娘约出去吃饭了?别说等你,给你留点就不错了好吗?’
“半个小时?”我闻言一愣,连忙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果然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舍友打来的,而且时间的确是已经八点多了。
心事重重的吃着饭,我习惯性的摸了摸上衣的口袋,沉甸甸的,我顿时一愣。
借着上厕所的工夫我躲在卫生间里面忐忑的将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果然是一沓钱,和昨天一样,都是五千。
一周过去,除了我的口袋里每天都会多出五千块钱以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江湖骗子说的血光之灾没有发生,聚餐那天小路上遇到的奇怪黑衣人也没有再出现过。我于是安下心来开始计划着怎么花每天白白到手的五千块钱。
首先肯定要买个相机。自从有了摄影课我便中了微单的毒,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刷一刷淘宝、京东,看看自己相中的微单有没有降价,既然现在有钱了,也不用管它是不是降价了,买了就是。
然后还要换个手机。去年过年图便宜买了个手机结果现在才用了一年多就慢的要死,重点是很多游戏都带动不起来,简直是磨人。
再次还要给我家丫头买一整套的‘叶罗丽娃娃’。自从她去年在超市里看到这个娃娃之后便一直心心念念个不停,只是价格太高超出了我父母能给她买礼物的预算。之前她生日的时候我咬了几次牙都没狠下心来给她买上一个,现在当然要给她补上。
接着还要买……
我一边计划着自己要买什么,一边回宿舍,没留神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面,我连忙回过神来,看清了眼前人,脸顿时耷拉下来。
只见江湖骗子紧张的盯着我说,‘你是不是没听我的劝,把马路边那一分钱捡起来了?’
我得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长,我还要多谢你提醒我,让我过上了有钱人的日子,这样,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江湖骗子忽然把手伸进了我外套的口袋里,‘那一分钱呢,快把它给我!’
我立时双手钳住他的手,警惕的说‘你休想,这钱是我的,谁也别想把它抢走!’
江湖骗子想要挣脱,奈何他毕竟年纪大了,而我则青壮有力,死死抓着他,他无奈的对我说,‘小哥,你眉宇间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以前只是血光之灾,现在动辄是要人命的呀!听老道一句劝,赶快把那一分钱扔了,然后把这一个星期以来你通过它得到的东西通通销毁,今天晚上就要,不然……不然就来不及了!’
被他道破了我通过硬币得到过东西,我心里顿时一慌,要是别人知道我的钱是怎么来的那该怎么办?那时他们会不会来把我的一分钱硬币给抢走?那我又要过回每天省吃俭用稍微贵点的东西便不敢买的日子了。我不要,我不要!眼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不如…不如把他……
“小哥,可别误入歧途啊!”江湖骗子说。
我回过神来,心里登时一惊,我……我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来!
双手一松,我一下子跑了出去。
一分钱我终究没有扔,每天五千块钱的诱惑足以让一直省吃俭用的我铤而走险了,再说了,只要我悄悄的花,别人也不会知道的吧?
于是开始买我计划里的东西,相机、手机、娃娃……半个月之后我发现自己竟然没什么想要的了。舍友和家人都很惊诧我怎么忽然间好像……中彩票了一样。对此我统一口径只有一个回答‘我在外面找了份实习兼职,大公司每天三百块钱’。因着一开始我花的不是很多,所以他们也便信了我说的话,都说我运气好。可是半个月之后他们开始觉出不对劲来了,即便是每天三百块钱,可是同我买的东西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为了不让他们怀疑,我便不再乱消费,而只是每天把得到的钱存进卡里。一个月之后,我看着卡里的余额,忽然想到上学对于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醉生梦死的日子过了没多久,这一天警察忽然来了我们学校,说要逮捕一个逃窜的犯罪分子。我和一群人挤过去看热闹,结果警察身边的警犬却像是嗅到了肉一样冲我扑了过来。
我被逮捕了。
在警察局里警察不停的盘问我与嫌犯的关系,可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嫌犯啊!接着警察就把我一个月来的消费记录拿了出来,拍着桌子问我,‘那你能解释一下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吗?’
我瞬间哑口无言,禁不住心理压力便哆哆嗦嗦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还把口袋里那一分钱掏出来给他看。
警察听完我说的话,表情很是古怪,‘你说你的钱都是这一分钱变出来的?’
“没错,”我连忙点了点头,说,“就是它。警察同志,我真的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嫌犯,我是清白的。”
就在这时,警察了一个电话,脸上顿时露出喜意,回来之后,他似乎是嘲弄的看了我一眼,放下了笔,对我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这一分钱你拿着,明天配合我们派去的同志把你这些天得到的钱和东西都上缴了。’
我顿时一愣,‘我可以回去了吗?你们不没收这个一分钱吗?’
“不用了,你把它拿回去留个纪念吧。对了,回去之后记得去医院检查一下,可能会有迷药残留。”警察平静的说。
我木然的回到了学校,舍友见我回来了,立时有些惊喜,上前来抓住我的手说,‘你回来了?幸好幸好,前几天你花钱忽然大手大脚的,我还以为你真的和那嫌犯有关系,你回来了就好了。’
“那嫌犯究竟是什么来头?”我忍不住问道。
“据说是国外一个叫做‘黑衣人’的贩卖人体器官的犯罪组织,组织里的人无论是谁,通通穿着黑衣黑帽,听说连内裤都穿黑色的呢。”舍友说。
“黑衣人?”我脑中蓦地想起一个月前遇到的那个人,会是他吗?嫌犯?
“对,之前他们一直在国外犯案。听说他们作案的时候有个传统,就是杀人取器官之前通常会先实现这个人的一个愿望,或是金钱或是别的等等。待他实现愿望的一个月之后,就会去将之杀了取他的器官贩卖。所以在国外他们还有个外号叫做‘恶魔的诱惑’。”舍友唏嘘说。
“恶魔的诱惑?”我喃喃道。
“没错,不过他们选择在我们国家作案真是愚蠢,听说前几天就被特警顺藤摸瓜端了老巢,剩下几个人在外逃窜便派地方警察协助逮捕。只是没想到我们学校里居然就有两个。”舍友说。
“两个?”我微微一愣,难道除了我遇到那个还有一个?
“的确是两个,不过其中有一个似乎是被强迫进组织的,这次能顺利端了他们老巢并抓到藏在我们学校的嫌犯,他有不小的功劳。听说警方正在调查他的过去,若是发现没有犯罪经历的话便会无罪释放。”舍友说。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知道吗?”我心中一动,蓦地想起来一个人。
“听说被抓的时候好像穿的像个算命的,若布是警犬鼻子灵,还真被他骗过去了。”
我顿时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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