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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还在乡下一个供销社上班,父母分居两地,我跟随母亲在乡里的小学上学,一到暑假,母亲都会把我送到住在芷江的外公外婆家呆满一整个暑假。
芷江是我记忆中是一个非常温馨的地方。
每天早上起床,外婆就会给排着队等待的外孙女们挨个梳头,外婆的手很重,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眉梢都能被编好的麻花辫扯得上扬,把孙辈们挨个收拾利落后,一大家人就围在饭桌旁等着厨艺了得的外公每天美食伺候。
我对外公的记忆比外婆要深远具体得更多,外公是个妥妥的美食家,也是一个妥妥的一家之主。
记得最早的时候,大概我3岁左右,外公家还是一大套两层的木板楼,我和小姨每天晚上顺着搬来的大楼梯,从一层爬到二层的阁楼去睡觉。
长大后再回忆起这个场景总会莫名联想到了长发公主的故事,第二天清晨,我和小姨再对着楼下喊:“架梯子啦,我们要下来啦!”看着楼下的人摆好梯子,再开心的顺着梯子爬下去。
那会怕有耗子偷吃,外公外婆总习惯把吃的挂在半空中,已经记不清是怎么放上去的了,只记得小孩子们很难够得着,基本没办法偷吃。
又过了几年,我上小学三年级左右,外公家已经搬进了小楼房,逢年过节,母亲和姨妈们都会一如既往的把孩子送过来,我们几个吃完早饭后屁颠屁颠地跟在外公屁股后面去逛菜市场。
记得外公每次都会问我们吃不吃集市上的各种小吃,最有趣的是,每次家族聚会时外公都会经典场景再现。说我小时候都不会主动要吃的,只会呆萌呆萌的指着买过几十次的包子问外公:“爷爷,这是什么呀?”然后外公就为了让我记住这是什么而买了下来,我的馋嘴事迹也就这样在家族中广为流传。
外公很喜欢看汉剧,吃过晚饭就带着我们一起去剧院,我们听不懂但也觉得台上咿咿呀呀的唱得挺有意思。
让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外公那大红箱子里的书。里面全都是武侠小说,金庸、古龙、卧龙生、梁羽生等等当时有名的作家在湘西能买到的小说,外公大红箱子里基本都有。
外公惜书如金,怕大家乱翻弄坏,还经常上锁,不过每次我都能找到钥匙,拿出书偷看,有时候经常能趴在床上看到入迷,想着江湖原来是这样的,也是从那时起就莫名期盼自己长大了也能策马奔腾畅游四方,快意恩仇。
再过了几年,外婆身体不好,60出头就先走了,那时候,为了我能上个好点的初中,父亲母亲已经结束了分居,一家人都搬到了市里,和姨妈们团聚在了一个城市,同时为了方便照顾外公,干脆把外公也接到了市里,几个姨妈出钱出力的共同赡养。
虽说是有晚辈赡养,外公自己是有份不错的养老金的,不过因为年轻时从事刻制印章的工作,外公的视力受损很严重,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些景象。
但即便这样,他依然闲不住,每天早上拎着篮子慢悠悠的去菜场买菜,89岁的时候还过着自己出门买菜,给孙辈做饭,闲下来就外出下象棋的生活规律。
因为他对晚辈们从小的关爱,孙辈们都很惦记他孝顺他,每次回老家除了父母,第一个想去看的也是他,他不像别的老人有退休工资却习惯过得节俭,他从不亏嘴,母亲说外公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吃海参,只要有钱就一定买来吃,从不亏待自己,同时也善待他人,一辈子过得从容不迫。
外公的目标是活到100岁,80多岁那年摔了一跤,大家以为他扛不过去了,没想到他居然恢复了,后来一直到了他99岁那年,再次因病住院,我带着2岁的女儿回去看他,他说可以了,这辈子就这样了,就当是100岁了吧。
假期结束离开的时候和外公好好的告别了一下,说下次回来看他,要多保重,但那时大家心里已经明了,这应该就是最后的告别了,回到北京没有多久,母亲说外公走了,走得很安详。
外公离开后的前几年我梦到过几次,有一次是说他自己没有衣服穿,一听说这个,母亲和姨妈们赶紧去给他烧纸钱;有时候在梦里就是慈爱的看着我,也并不说话。
每次回忆起童年的生活,就会觉得心里很温馨很充实。如今的我也已是不惑之年,只身在外闯荡了多年,深感书中的江湖和生活中的江湖相比,一定是书中的来得肆意爽快。
但毕竟人生要面对的是自己所在的江湖,一辈子很长,也许有100岁那么长,也许应该像外公那样,每一段旅途都要保持能量,匀速前行,才能看尽沿路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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