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儿的死,屯儿娘身上脱了厚厚的一层皮。
眼瞅着已经消瘦得脱了像的媳妇,屯儿爹竟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劝人的话屯儿爹不会说,而是几次刚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怎么寻思都觉得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的话,一旦说出口,自己都难以接受。
没有比屯儿爹更了解自己那性格刚毅,秉性倔强媳妇的了。她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谁劝都没用。
屯儿娘抱着柱儿的小棉袄在炕上滴水未进的三天三夜,屯儿爹蹲在窗跟儿,瞪着眼睛望了三宿的星星,厚厚的一层烟灰中,一对脚印清晰可见。
乖巧懂事的柱儿,活着的时候一大家子人谁都稀罕。
一岁爱,两岁烦,七岁八岁讨狗嫌。刚到“讨狗嫌”的时候,自然也逃不过已有几分叛逆了。
屯儿娘教育孩子的方式近乎苛刻。特别是在生活中关于自我行为的约束,有些小的细节较真着呢。
比如不准盯着别人吃饭,不准接受别人给的任何吃的东西,除了爹妈,谁都不许。
屯娘不识几个字,但教育起孩子,从来没有什么废话。从小给柱儿灌输的东西就是“人穷不能志短,不可盯着别人饭碗。”
娘那句“嘴馋就是志短”,让柱儿无论见到谁,只要旁人在吃东西,马上就转身跑开。
都知道屯儿娘对孩子管教的严,连爷奶,大爷大娘给柱儿点儿吃的东西,都得背着屯儿娘。
这不是,就在柱儿病的前几天,二大娘的亲娘舅从宁波老家来东北走亲戚时,特意给她带了几只螃蟹。
也赶巧儿,柱儿正好赶上饭点儿,撞上了二大爷家的饭桌子。
如果没有宁波这个远房亲戚,东北这嘎达的人,特别是柱儿,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么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就更不用说还能吃上可以“横着走”的这种海鲜了。
柱儿不错眼珠地盯着盆儿里,等待上锅蒸煮的螃蟹,️两只小手一直背在身后。
那个宁波来的,咳咳咳嗽的小个子男人告诉柱儿“螃蟹爪子可以夹人,夹住就不松口,会把手指头夹出血,很疼的。”
“为什么俺们这嘎达的大江里没有这样横着走的螃蟹呀?”
柱儿好奇,这句话问了那个小个子男人好几次。
小个子男人一边咳嗽,一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柱儿,这种腿上不长毛的螃蟹,只有在大海里生长,海边的渔民赶海的时候才能捉到。
有一种两只大钳子腿儿上长毛儿的螃蟹,大江里才有,但是,松花江里有没有,他也不知道。只是听说长江里生长那种“两只大钳子腿儿上长满毛儿的螃蟹”。
柱儿歪着头儿,望着小个子男人,好像还有好多好多个为什么想问,当看到小个子男人捂着嘴,咳嗽不止地躺到了炕上,便不再问什么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虽然金贵,二大爷挑了一只最大的给了柱儿。
从来没有见过螃蟹的柱儿,三下五除二,在二大爷的帮助下,把一个巴掌大的螃蟹给造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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