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绍和琅轩都没想到,伶瑶的一巴掌竟然把阿宝打成了自己人,鞍前马后、屁颠屁颠地围着她转。在得知伶瑶是为了治伤而来,立刻毛遂自荐,说要带伶瑶去凤凰山里疗效最好的温泉。
在山里转了两日,一座宫殿遗址出现在众人面前。
阿宝介绍说,这就是凤凰王族的赤焰宫。
三百年前凤凰族因不肯归降被灭族。天帝布下结界,禁止任何神族入内。从此,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就成了山中遗物,渐渐破败了。
看着这座破败不堪却气魄如故的宫殿,敖绍不禁想起当年随天帝围剿凤凰族的情景。
原本是父亲的任务,却不知为何落到了他身上。那时的他刚刚因火烧不周山而名震八荒,正想借此再建功勋,谁知天帝只命他驻守山下,自己带着一小队精兵前往赤焰宫。
他在山下守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凌晨,随着一阵强烈的地动山摇,凤凰族族长荻焱的火灵和天帝的水灵在半空撞击出强烈的光芒,他连忙架起结界保护山下的士兵。灵光过后,山上燃起熊熊大火,他正欲上山救驾,就见天帝独自一人下来了,随行护卫全部战死。随后,天帝布下结界,不准任何神族接近凤凰山赤焰宫。
没想到三百年后,他却站在了赤焰宫殿前。
“不让神族入内,那我们偷偷进来不会出什么事吧?”伶瑶问。
“只要不使用灵力,天帝陛下应该发现不了!”敖绍解释道。
琅轩歪着头想了想:“为什么只是神族?难道这里有什么东西是神族不能碰的?”
“那是因为一一”阿宝绕道琅轩面前,猛地做出一个鬼脸:“这里会闹鬼!”
琅轩吓的一爪子甩在阿宝脸上,打的阿宝滚出几丈外。
“闹鬼?”伶瑶抱起眼冒金星的阿宝,问道:“闹什么鬼?”
阿宝晃了晃脑袋:“谁知道呢,这里死了那么多凤凰族人,闹个鬼很正常啊!”
“你怎知道这里闹鬼?”
“凤凰族刚被灭时,总有些想发财的人来这盗宝,可据说都在这大殿内被烧成了焦炭,无一生还,但又找不到放火的,久而久之大家就说是闹鬼啰!”
说着,阿宝带着众人绕过大殿,从一旁的小路向后殿走去。
阿宝所说的温泉位于宫殿中央的花园内,原属凤凰王族专用,凝聚了整个凤凰山的精气,疗伤效果极好。
可如今,断壁残垣,杂草丛生,一派荒凉,唯有这一潭温泉氤氲依旧。
伶瑶将手伸进温泉中,一股带着丝丝灵气的暖意顺着手指蔓延到全身,她忍不住感叹:“好舒服啊!”
“那就赶快下去泡泡吧!”阿宝拱了拱伶瑶,一脸奸笑。
伶瑶瞪了它一眼,下意识地去看敖绍。
敖绍心领神会地拎起琅轩和阿宝,向山石背后走去:“我布了结界,不会有人打扰你,我去找点食物。”
伶瑶轻声道:“谢谢。”
敖绍回来时,伶瑶刚刚出浴。
月光下,她披着白色长衫,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一边梳着发,一边轻声吟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她的歌声清灵纯净,宛如天籁,神态温柔悠然。
由于未束腰带,半边衣领滑落,露出一小片浅紫色的亵衣和细长的锁骨。朦胧的水气中,她仿佛月宫仙子,又像雪之精灵,稍一触碰,就会消失殆尽。
一曲唱毕,伶瑶回过头,发现敖绍似乎已经站了许久,连忙拢了拢衣领,垂下头,犹豫再三,咬着唇道:“那个……可不可以找个人帮我系下腰带,我一只手,实在不太方便……”伶瑶越说声音越小,敖绍放下手中的猎物,走上前,拿起一旁的腰带,边系边说:“这深山老林里面,我去哪给你找个人。”顿了顿,又道:“站好,我帮你穿。”
自他成年以来,为女子脱衣的经验不少,但为其穿衣的,伶瑶还是第一个。
罗裙、外裳、纱衣,敖绍一件件为她穿好,又拿过梳子帮她梳理长发,动作优雅温柔。伶瑶只觉得自己面如飞霞、烧的她又红又热,心如锤鼓、跳的她心慌意乱,只能一动不动,任由敖绍打理。
自客栈一事后,伶瑶一直对他保持着礼貌而客气的疏离,不再与他玩笑,甚至连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敖绍心有不悦,却不屑与她分辩,任她自顾自地生闷气,可这一刻,他却觉得所有不悦都烟消云散,心如明镜般清透平静。如果可以,他真想定格在这一刻,不再理会红尘纷扰,就这样静静地为她梳头,直至地老天荒。
收拾完后,两人简单地用了晚膳,伶瑶合衣躺在火堆边休息,琅轩和阿宝守在她身旁,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敖绍惦念着刚才的感觉,一时间并无睡意。透过火光,看着伶瑶白皙的脸上映出一片红霞,脑海中又回荡起刚才那首《桃夭》。
记忆中的女孩尤爱桃花,红色的衣裙,红色的指甲,额间总爱画一朵小小桃花,衬着她的皮肤愈发白皙,每每一笑,娇艳欲滴,让人心驰。他醉心于这桃花的娇美,竟不顾先天的不融,冒着元神俱损的风险修炼火灵。
龙族生于水,长于水,天生就是控水的高手,龙族修炼的亦是与水有关的灵力,而他,偏偏执念于那如火桃花,拼着一股子的凶狠劲儿,硬是修成了水火不容的两种灵力,成为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同时掌握两种对立灵力的神。
然而……
伶瑶会不会是她?
下一瞬,他就为自己的猜想好笑,且不论她俩眉目模样没有一丝相同,气质也大相径庭,单凭一点,伶瑶就不可能是她。
因为,她早就死了。
是他亲手杀的她一一用为她而修炼的火灵。
火光在敖绍眼前不停地晃动,他陷在回忆里,不知不觉神思恍惚,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敖绍被一阵寒意惊醒。火堆已经熄灭,四周一片漆黑。借着月光,他发现原本睡在琅轩和阿宝中间的伶瑶不翼而飞,两只小兽似乎被下了迷药,正昏睡不醒,一股若有若无的龙王剑灵气从赤焰宫中飘荡出来。
敖绍蹙眉,跟着灵气进入赤焰宫,只见正殿中央,屏蓬手拿蛟龙珠,身后是昏迷的伶瑶。
“你本可以一刀杀了我,为何要大费周章引我来此?”
屏蓬狡猾一笑,把蛟龙珠整个吞下:“一旦你动用灵力,天帝立刻就会知道。抗命不遵,你说天帝会怎么处置你?”
敖绍勾起唇角:“所以你就想跟我比武?”
屏蓬笑而不答,吸收了蛟龙珠力量的身体逐渐变大,原本只到敖绍膝盖的圆圆身子竟变得高过敖绍两个头,他得意地一挥弯刀,似乎已经将敖绍斩于刀下。
即使吸收了蛟龙珠,屏蓬也不是敖绍的对手,可是他已无退路,只有按照白衣人的指示,与敖绍背水一战。
战,或许会死,但不战,就一定会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敖绍忌讳天帝,不用灵力,说不定他还能有一丝赢的机会。
思及此,屏蓬弯刀一挥,幻化出片片刀锋,向敖绍飞射去。敖绍抬剑抵挡,灵活闪过。
屏蓬追击而来,不断用灵力幻化刀锋,四面八方围攻敖绍,敖绍只顾躲闪,并不回击。
屏蓬暗喜,讥嘲敖绍不用灵力,连个普通人类都比不上,只能狼狈逃窜。边说,边幻化出更多刀锋,逼得敖绍向大殿中央逃去,越来越接近殿中央的伶瑶。
屏蓬瞬间反应过来,敖绍一味躲闪,不过是想先救伶瑶,顿时大怒,调转刀锋,向伶瑶砍去。
敖绍用力一挥,竟将长剑飞出,刺中了屏蓬握刀的手。屏蓬惨叫,弯刀贴着伶瑶的鼻尖滑落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绿衣少年从敖绍身后的黑暗中闪出,只听屏蓬大吼:“杀了他!”绿衣少年抬手就砍。
只一瞬,敖绍看清了少年手中正是被盗的龙王剑,大惊失色,连忙运起灵力抵挡。
龙王剑的灵力锐不可当,携着劈天破海的力量狠狠砍了下来。
两股灵力相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和强烈的冲击。大殿内碎石倾落,敖绍被震倒在地,来不及多想,就地一滚,抱住伶瑶,用身体为她挡住飞溅的碎石。
尘埃初定,屏蓬看着浑身是伤的敖绍,满脸得意,绿衣少年跟在他身旁,怀里抱着龙王剑。
屏蓬抽过剑,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用剑身拍了拍敖绍的脸,嘲弄道:“没想到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南海红龙王竟也是个多情种,宁可重伤也要救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怎么,指望人家以身相许?”
敖绍冷笑:“那也要小姑娘看得上才行,不然以你这副尊容,只怕小姑娘宁死不屈。”
屏蓬最恨人嘲讽自己的容貌,当即一脚踢向敖绍的心口,敖绍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屏蓬怒道:“就你英俊,那又怎样,还不是我刀下亡魂!”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你不是稀罕这小姑娘吗,我就在这,当着你的面要了她,看你怎么办!”说着伸手就要去拉伶瑶。敖绍急忙去护,却发现一动就是钻心的疼,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伶瑶被屏蓬抓走。
就在这时,绿衣少年看向殿顶,轻声道:“来了。”
大殿内突然燃起一团团幽蓝的火焰,火焰中出现一个个身着甲胄的士兵。
屏蓬惶恐:“你、你们是什么人?”
士兵们不说话,沉默着向他们靠来。为首的男子穿着黄金制成的盔甲,胸前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飞凤。
敖绍惊呼:“凤凰族?”
“凤凰族不是早就被灭族了吗,怎么还会有人活着?”屏蓬惊恐万分,不由握住龙王剑,摆出对抗的架势。
“盗宝者,杀!”男子一声令下,所有士兵一同发出“杀杀杀”的呐喊,一时间殿内灵气飞撞。敖绍和绿衣少年连忙捂住双耳,屏蓬慢了一步,被灵气冲了神志,头痛欲裂,举起龙王剑一顿乱砍。
金红色的光剑刺穿屏蓬的身体,男子手一抬,光剑由下及上,将屏蓬割成两半,血液化成火星,瞬间包裹住屏蓬的尸体,不一会儿就将尸身烧的焦黑。
绿衣少年飞快地捡起龙王剑,一闪身消失在大殿的黑暗之中。
金甲男子也不追击,回身看向敖绍,不知怎的,原本无神的双眼在看到旁边的伶瑶后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盗宝者,杀!”金红色的光剑从男子右掌中伸出,向着伶瑶刺去。
敖绍顾不得自己的伤,一把抓起掉落的佩剑去挡,谁知那光剑竟穿透了他的佩剑,急急落下。几乎是本能的,敖绍手一松,腕一转,将灵气凝聚在手掌,一把握住光剑狠狠甩开。不料那光剑咻地缩回男子右手掌,从左手掌射出,横切过来。敖绍一转身,用自己的左肩硬生生地接下这一击。
男子收回光剑,低呵:“杀!”四周士兵立刻拔剑攻来。
敖绍用最后的灵力护住心脉,抱起伶瑶,舞起长剑。可这些士兵没有实体,被砍过的地方立刻能愈合,敖绍只能边战边退,很快就被逼到了宫殿边缘。
凤凰族善飞,赤焰宫建在山崖边。如今敖绍退守的地方就是当年凤凰王族飞天和降落之地,深不见底的山谷像张着大口的巨兽,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前方是冥灵士兵强攻而来,后方是悬崖峭壁无路可退。敖绍重伤,无论是体力还是灵力都不足以支撑他打赢这场战斗,况且还有一个伶瑶要他保护,但凤凰族貌似只想杀伶瑶,只要他把伶瑶交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对方似乎也这么想,把他们逼到悬崖边后便暂停了攻击,像是给敖绍一个选择的机会。
只要交出伶瑶,就放他一马。
敖绍冷笑,他还没弱到要靠牺牲一个女孩来自救。
只见他从容地收起剑,眉眼间扬起一抹不屑的笑,抱住伶瑶,转身跃下万丈绝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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