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长廊上开始有人点灯走动,而且看上去估计是要布置宴席,突然廊上的人多了起来,本想多走走找找府门,见这样,觉得还是趁没人注意缩回房,装死的好。
谁知才缩回听枫院正院门便撞上了神色紧张的青萝,见到我脸上紧张瞬时卸下,拉着我一连脚往房间走,谁知院中有人走动,她连忙带着我借着天色暗深,枫树遮挡回到我们房间。
“你方才去哪呢?可有什么人撞见?”
“并没有,我只是想找茅房。”
“怪我粗心,没告诉你,茅房等会我带你去,方才你可有被什么人看见?”
“我不能见人吗?你怎么这样问?”
“不是,不是,杜大娘虽不是刻薄的人,可别的院子里的管事就不一定了,这山庄主子虽然来的不多,可规矩却是很严的,做下人的,不能去,不能听,不能看的事也极多,若是不小心犯了,一顿皮肉苦是少不了的,重的,丢性命的也有,你初到,我来不及细讲,日后我慢慢告诉你,现在别人都当你还体弱,没派活,你就惜福躲躲懒吧,往后的日子可再没有能安心躺着养病的时候了。”
“多谢你提点我。”
“这个不妨,我带了些吃食回来,你若饿就再吃点,前厅我得赶紧去伺候着了,这府上有宵禁,被抓到很有可能被当贼人,今晚据说是晋霖那位主子回来了大家都小心伺候着的,你且躲躲懒,别再乱跑了。”
“我知道了,多谢你。”
“青萝!前面短了人手,在催呢!”院中突然有人在喊。
“快去吧,多谢你提点,我不会再出去了。”
“我们房间后面有个净房,不要再瞎跑了。”
待青萝走后,我坐到桌前吃了她给我带来的饭食,稍微撑着了点,被困在石室的日子没法算如今到了这里也没来得及问,我这样走丢了,不知芸姨要急得怎么样了,想想还是得找法子回去,或者至少能送个信给她也好。
这夜里似乎也没有很忙,不过个把时辰青萝和院子里的人都回来了,我心里的盘算还没确定,听外面人声嘈杂实在是懒得参和便一直装死,房间里来来回回几波人都感兴趣来看看我这个饿得半死却被管事收留的人,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我离奇的身世和难以置信的卖身故事,惊奇之处比晋霖城桥下茶楼说书的编的还好,可惜我是个装病的人不能起身拍手,可惜青萝人小声音轻也插不上嘴讲她知道的些微内情,倒是终于管事大娘也被吸引了来,终止了这场没边的理论,否则我即使能忍住不拍手,估计会憋不住起来参与讨论。
“大晚上不睡,都聚在这里说闲话,看来是我白日里派活太轻了,这都散了吧。都要上宵禁了。”一句话的功夫人果然都散了,“一直还昏睡着吗?”
“中间已经醒转了一次了,喂了些饭食,精神都恢复一些了。”
“那行,明早带她一起来回话吧。”
“是,大娘慢走。”
一番收拾的声响之后,青萝也睡下了。我睁开眼又等了等,估摸着时候更晚了,人大概都睡下了,偷偷起身出了院子,依着傍晚看的地形,沿走廊向下走,想看看能不能有可能找到出去的门。主院和靠山的西院应该是不可能设府门的,于是我往水榭风格的南院先去探探。
这大户人家的走廊,竟比晋霖桥东到桥西的街道还长,弯弯绕绕也多,我这分明看着水榭在眼前,走了约一柱香也没到,这样下去门没找到,我很有可能先被抓到,院中长廊都有点灯,看得见的也有人在值夜走动,我尽是捡僻静的角落走,可出了这假山景可再没有能躲的地方。正想着不如先回去,等白天有机会再探,突然感觉背后凉凉的一道光,惊得我心脏猛地一缩,手脚都不利索的定住一般。等回身一看,果然有个人迎着月光目光凉凉地看向我,按说这一处是背过了廊上的灯光湖光的照射,本该是暗黑一片的,可偏偏这皓月当空的倒是把背山这一片照得明亮,至少我能细细看清,他峰鼻剑眉,一双狭长眼里半是冷漠,半是玩味地看着我,他似乎原本是倚石曲一膝支頤而坐,发现我后,撑脸的手搁在曲起的膝盖上,仍是歪着头看着我。
“抱…抱歉,我初来乍到,并不熟悉这里,我是在找回去的路。” 虽是能看到他脸部轮廓,可衣着上,光线不好实在不判断这人是谁,我想着不管是谁,先蒙混过去再说。道完歉,我也不等他回应,赶紧准备回身就走。
“……这外面的巡视一时半刻走不了,你不妨先坐坐,这园子我熟得很,你要回哪我可以带路。”
“……多谢…”我狐疑地回身打量,实在着磨不透这人,觉得他如果要害我只消大喊那边巡夜的人便缩回身,蹲在他面前。“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谁?”他先是一声哂笑,一番探究地看着我,眼神深黑。“那你又是谁?为何在此?”
“我吗?”想想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叫晏宁,被人饿晕了卖到这里的,我不知道该找谁说理去,我家里有家人在等我回去,我不能在这里。”
“晏宁,倒是好名字,家里都有谁?”
“家里遭了场难,就剩我了,可是醒来后遇到了我娘的闺友,她同我相依为命。”
“……这场难,看来很是惨烈……你恨吗?”不知为何,方才都一直目光深锁已经看得我很是疑惑的对面那人,在问到我是否是恨的时候,突然颓坐回靠山石上,低了下视线,又重看回我,目光灼灼。“……”他看似漫不经心,却仿似很在乎的神态,一时间我不知如何作答。
“恨吗?”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作答,他声音里似乎是挑衅,似乎是讥讽,冷冷地,或者是月高夜深我有种错觉,他有杀意。
“……我并不记得了,不管是那场灾难,还是家人,事实上是我在晋霖的城郊醒来,很久的时间里不知道自己是谁,该怎么办,该去哪里,我只记得很冷很饿,快死的时候芸姨救了我,她不愿同我说从前的事情,只告诉我叫晏宁,她带着我一起生活,那场灾难是怎么样子的,我从前的生活,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生活一直很清贫,而我只想无论如何再不要体会最初醒来的那样,所以倘若想起从前,我不知道我会怎样,但如今,无论如何,我要回家,和芸姨好好生活,她是我现世上唯一的依靠了。”
“……你受了很多苦……”他的目光开始柔和,“她不是你唯一的依靠,你还会有其他的依靠的,更好的依靠。”
“……”这句话很是奇怪,我却不知从何问起,“你又是谁?”
“……”他仍是看着我,但似乎是在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顿了一会说道,“或许是你以后也可以依靠的人。”
“你这么说,我很感谢,不过你到底是谁?”
“萧韶。”
“……”这人这么爽快地自报了姓名,我反而尴尬在那里,不知该如何称呼,“多谢你,不过可否麻烦指点一下,我得回听枫院。”
“跟紧了。”说着他竟已起身一身清冷转身径去,不知为何,我觉得他不似方才那般一身冰冷,拒人千里了。回过神他已走出十来步距离,我忙小跑追上,不期然他猛回身,“你方才说你叫什么?”
“晏宁,言笑晏晏之晏,宁静的宁。”
“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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