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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五月初的一天，北京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回老家参加爷爷的葬礼，老家在华北平原上，不算偏远更谈不上发达的一个小乡村。
爷爷是典型农村知识分子，读了几年私塾，一直念到高小，写得一手好毛笔字。记得每年春节，街坊邻居都会买好多红纸，带上墨块，去我家让爷爷帮忙写写春联。那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帮爷爷把墨化开了，然后把爷爷写好的对子，一副一副地摆在堂屋的地上，等待墨汁晾干。有时候，爷爷写累了，便会把几张写废了的红纸拿出来，让我练练手。提笔在红纸上写几个字，这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场很神圣的仪式，因为这种机会一年也就这一次。
也许是读过私塾的原因，爷爷性格很温和，从来没有和街坊邻居吵过架，也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一次。但对于我的学习，爷爷是抓的很紧的，在别的同伴还在玩泥巴、过家家的时候，我已经背会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些儿童启蒙刊物，那时候没有书本，爷爷就一句一句教，我就一句一句背。除此之外，爷爷还教会了我珠算，以及一百以内的口算。农村那时候没有幼儿园，这让我的小学过得极其容易。现在想想老家的黄土地，乡亲们永远洗不净的黑指甲，时不时情绪爆表的小年轻。我想，爷爷教会我的这些东西，不仅仅默默地塑造了我现在的性格，更是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的整个人生。
中学我去了县城读书，回家慢慢变成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我知道爷爷喜欢吃糖，每次回家，我都要从生活费里省出一些钱来给爷爷买各种各样的糖果。之后过去好多年，我都上大学了，有一次春节回家，爷爷拿出一把糖果让我吃，熟悉的包装一下子把我拽到了初中时代。爷爷知道我也喜欢吃糖，这把不知放了多少年的糖果，爷爷终究还是舍不得吃的。
大学快毕业的时候，爷爷的身体开始一天不如一天，主要是记忆力差的紧。有时候，就连自己身边的亲人都认不出来谁是谁。有一天母亲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我很惊讶。因为我前两天刚和母亲通过电话，说我在忙着毕业的一些事情。母亲讲，你爷爷说看到你回来了，问我回来了为什么不进家门。然后，就是长时间的哽咽。
陪爷爷度过的最后一个春节，写了一首小诗：
童子将而立，耳顺已耄耋；
榻前听呓语，窗外又飞雪；
土坯成砖瓦，新曲换旧歌；
老树还四季，时间去哪了？
我知道爷爷想去北京看看，看看故宫，看看天安门，看看毛主席纪念堂。毕业后，我在北京找了份还算不错的工作。遗憾的是，爷爷终究还是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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