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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七月,香港回归。举国欢庆,四海欢腾。
西北小镇,晚霞依旧热烈。我头顶火辣的夕阳,蹲在水井边给爸爸洗裤子。昨晚轮到我家浇地,爸爸在地里忙了一整夜,半上午了才进门。这会儿还在补觉。我把几乎可以站直的裤子使劲压扁,泡进大盆里,清水瞬间成了泥水,还冰凉刺骨。如此反复好多次,泥水不那么浑浊了,才开始涂上肥皂正常清洗。
洗完所有东西准备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腿麻了,腰硬了,扶着大盆缓缓地站起来,不敢马上抬头,怕眼前一片黑。于是低着头默默站了一会儿,捏了捏酸疼的腰,原地轻轻地走两步,感觉不晕了,才准备回家了。
“姐,妈妈做鱼了!”妹妹兴冲冲地跑过来。我把洗好的裤子和其他衣服放进小盆,然后套进大盆里,使劲一端,还是有点晕,又稍稍站一站。就让妹妹拿着肥皂盒走前面,我端着大盆慢慢走在后面。一进大门,喷香的炖鱼飘得满院子都是,瞬间饿了。
“今天香港回归,我们也吃点好的,庆祝一下!”妈妈从厨房端出一盘晶莹的凉粉递给妹妹。“姐,还有五香花生和猪耳朵呢!”馋嘴的妹妹兴奋地边往正屋走边炫耀着。“喊你爸起来吃饭,吃饱了再睡!”妈妈转身进厨房前又喊了一句。
忍着腰酸,奋力地把湿重的裤子搭在用清水擦过的粗铁丝上,用力拽了几下,把两条裤腿拉展。晾完所有的衣服,收拾好盆子。回头,夕阳不再狠毒,慢慢地散着余晖,温柔起来。
某年十二月,澳门回归。依旧举国欢庆,四海欢腾。
我家的小院迎来了这个冬天最大的一场雪。看完了电视直播,客厅里还在热烈地讨论葡萄牙人今晚的心情,而我回到安静的卧室,打开台灯,端坐下来,内心依旧奔腾不已。思索片刻,想写点什么。打开日记本,不料笔下划出的竟是一串串激扬的英文单词……
大片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肆意地飘满了整个天空,却没有一片飘进我热切而沸腾的心。不知过了多久,我合上笔帽,长舒一口气,望着窗外依旧飘荡的雪花,满心有说不出的欢喜,还好,都写在笔下了。
第二天上午的课间,我把日记本拿给英语老师,“给我看吗?我能看吗?”英语老师很是好奇。“当然,只有你能看懂。”我微微一笑。英语老师带着自豪和惊喜翻开我的折角,瞬间瞪大眼睛,”你多会儿写的?这么长!““就昨晚上。”我小心地回答。良久,英语老师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你把这个誊在纸上,我拿给程老师和肖老师看一下去。”程老师是初中部英语教研组长,肖老师是高中部英语教研组长,给他们看,是要……
“我要让他们看看,我的学生有多么牛!顺便给你投稿!”英语老师转身拿了几张英文稿纸,递给我,“慢慢写,尽量别涂改。哎呀,果然名不虚传,后生可畏呀!”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中无比欢喜。
某年六月,韩日世界杯开赛,四海之内皆是球迷,几乎无人不兴奋,无处不欢腾。
西北小镇,绿荫如盖的水渠边,蝴蝶在欢乐地表演着,时而闪电般划过水面,时而轻轻地停在不知名的小野花上,只几秒就飞走,立马不见了踪影,一转头,又从身后飞了出来。看书看得我头晕眼花,看会儿水里飘落的树叶和飞舞的蝴蝶,感觉清亮了许多。
离高考不到一个月了,我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食欲了,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却不想吃任何东西。不管妈妈做什么菜,我都提不起兴致。爸爸给了我不少零花钱,让我去买点零食吃,我也完全不知道该买什么。
唯一值得开心的事情是,我在不断变瘦,以往穿着有点紧巴的裤子,现在已经成了可以兜风的大甩裤,于是问妈妈能不能改瘦点。“这裤子去年新做的,改了可惜了,给你重新做个吧,这个……给你爸穿。”妈妈还没说完,先把自己逗乐了。
“什么就给我穿了,我看看!”爸爸刚喂完了鸡,才进门。“大宝的裤子,还好好的,太肥了,穿不成了,你穿吧!”妈妈正说着,还是忍不住偷笑,歪头用缝纫机挡住了自己的脸。“搞错没有,让我穿大姑娘的裤子,别人看到了还不笑死我?”爸爸满脸不情愿,手却忙不迭地接过裤子,“咦,这裤子挺好的,我试试吧。”“就是嘛,让你在家穿,又没让你出门穿,你不说,谁知道这是大姑娘的裤子。”妈妈赶紧趁热打铁。
“嘿,我穿着还挺合适,料子这么舒服,比我的好多了。行了,给我了!再给宝买新的吧。”爸爸完全接受了。“哎呀,可以呀,这么合身!”妈妈也很满意。“大宝,你这是瘦了多少呀?好好吃饭吧,再这么瘦下去就成筷子了。”妈妈看着肥肥的裤子,转头又看看瘦瘦的我,一下心疼起来。“我也想吃,就是吃不下。”我无奈地答道。
“想不想吃小蛋糕,刚烤好的那种,一面是芝麻,另一面是焦焦的脆皮。”爸爸俯下身轻轻问我,我努力地想了想,“嗯,有点想。”“好嘞,我这就去买!”“哎,你不把裤子换下来,不怕别人笑话你穿大姑娘的裤子!”妈妈大笑着喊道。“不换了,我不说谁知道!”爸爸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大院门了……
晚饭后,谁都不让我回屋学习,硬是把我按在客厅看电视,“放松放松,别老看书了,看会儿足球。”爸爸轻轻拍拍我。可是,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我也不确定蓝衣服的球队到底是阿根廷还是英格兰?其实,不止是我,大家都不知道。
某年五月,汶川地震,一时间,几乎所有的电话和短信都冲向那里,然而,得到的回应大多是:无法接通……
我和同事在宿舍轮休,一个在卫生间洗衣服,一个在客厅拖地。突然,收音机里传来汶川的消息,我俩一时僵住,任由手里的泡沫一个个撑大,破碎……默哀结束后,我在房间里不停地打转,想干点什么,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对,打电话,手抖着拨过去,响了好几声,通了!“没事,我们已经住进帐篷了,你姐夫刚刚把你大姨从村里背过来,房子全都塌了,但是人都没受伤,就是累坏了,都好着呢!放心吧,我手机电不多了,这还得排队充电,不说了啊,没事……”还没等我张口说话,表姐已经把电话挂了。还好,没事就好……我心里深深地默念着。
某年三月,马航370失联的新闻牵动了无数相干与不相干人的心。
我慢悠悠地在楼下的小花园旁散步,心里也在一遍遍祈祷,希望飞机能赶快被找到,希望每一个人都平安无事……“你呀,离预产期就三周了,再不能自己一个人出门了,万一肚子不舒服了,身边没人多危险!”妈妈气喘吁吁地责怪着我。然而,直到我顺利生产结束回到家,依旧没有好消息。
某年又是七月,火车站人头攒动,有等着上火车的,还有刚刚下来的……
而我,失望地走出售票大厅,找了一处林荫地,抱着手机,小心翼翼地选车次,选时间,输姓名,输身份码号码……然后点击:开启抢票……不远处,大宝带着二宝在花坛边,追着一只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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