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年,立夏,白素贞把我捧于栀花丛中。留一句“你有灵性,但属蛇,血冷。你名栀分。"便化烟飞去。而后我寻觅天下,看尽冷暖。
1
一六年,我路过云南,正巧春分。听得云校樱花道美名,便绕路去看。
学校大门进去就有樱花,一路美景。樱花道还在里面,我从草坪经过避开人群。
樱花树齐齐栽在草坪上,北一排,南一排,我匐在平石坎抬头看。天空被云堆得透青,只在断开的云片下面透出几缕淡蓝,如被不负责任的漆匠把漆随意泼上去一样。樱花初开,白的、粉的,一簇一簇连成一片一片铺开在树上一路摧枯拉朽烧到天边。
三月,天黑的早、雨下的急,我慌忙寻地避雨。
石青色的云被挤开,转堆起满天乌云,黑压压挤成一团。风吹的撕心裂肺,樱花紧拽住树枝。风往东吹,西边淡了,东边浓了;往西吹,东边淡了,西边浓了,熙熙攘攘。
我缩在树下,头枕在身上,冷得不能动弹。抬头时,一人静立身旁,一袭白衣,气宇不凡,他叫王蕾。
雨停了,他转身走,我一路跟着,在一栋房子旁边,“小蛇,你不要跟着我啦。”王蕾蹲下身对我讲。
我还不会讲话,摆摆尾巴,头靠去他手上。王蕾心软拗不过我,边摇头边把我放进包里。
翌日,王蕾带我去上早课。
我在花坛捡了几朵野花,王蕾帮我编成小花环。花环戴在头上,如皇后的皇冠。我跟在王蕾身边,姿态优雅而端庄,仪态万方。
教学楼筑得宏伟,石青色的墙围在墨绿的草坪里面,窗户传出来的是阵阵书香。
王蕾缓缓的说:“小蛇,里面人多,你到我包里,免得被踩着。”
说罢我便悉悉索索爬进他包里。
讲台上先生讲得神采飞扬,我从包里探出身子,爬到桌上正准备看一看其他人。王蕾大惊失色,抱过我往包里藏时不小心弄掉了课本。其他学生转头来看时他正好抱着我。
常人对于蛇,没有喜爱,只有厌恶。
“你怎么抱着蛇?”“让那东西离我远点。”“你别和我坐。”他人指着我和王蕾,横眉冷对,恶语相向。
我是异类。连累王蕾一往善良平和的好名声,到头来成了怪人。
王蕾轻轻抚着我低声说:“小蛇别怕、小蛇别怕。”边说边往外走。
我听着小蛇别怕只觉心安,我血冷,一点暖意便让我泪眼潸然。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世间如你有几人!
此后,王蕾依旧带我去上课,我躲在他衣袖里,从袖口探出身子,陪他看书听课。
课上王蕾手掌托着头睡觉,我从袖口爬出来帮他翻书。王蕾总是坐最后面,先生看不出他睡觉,只当他在认真上课。
放课后,王蕾会带我到樱花道喂食一只花猫。我不喜欢它,肥爪子噗的拍到我头上,我疼得龇牙咧嘴。幸好有王蕾护我,王蕾也啪的拍它一下,把我抱回怀里,轻说着小蛇别怕。
我当然不怕,还有王蕾在。
此外,王蕾吃饭带我,看书带我,散步也带我,我和他形影不离。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一七年,我开始蜕皮,在王蕾看护下磨了一月还没成。我意识到我该离开他回到青城山了。
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2
我中考落第,在母亲要求下来到云校,成了这里莘莘学子中一员。我家境殷实,从小好读诗书,为人平和,但心底从没看得起谁。
飞扬跋扈为谁雄?
我嫌校里同学土头土脑。虽中考落第,但我仍看不起这些不读诗书,周身愚钝气息的凡夫俗子。
读了半年,仍无一个知己。
某日,我独自到圆通寺烧香。折返时师傅说与我有缘,给我喝了一碗米水,并叫我保持心中善良。自此,我便每晚做梦。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闭眼,再睁开眼我就在宿舍后面那条路上。一条青蛇伏在路边微微颤抖,我心疼的过去抱起它,重复着小蛇别怕。
一年来,这个梦每晚都会重现,从未间断。直到那一天,我在樱花道遇到梦里那条青蛇。
我听过农夫与蛇,但我还是把小青蛇抱在怀里轻声说“小蛇别怕。”
自此,我便每日与小蛇为伴。
我最喜带小蛇到足球场散步,到夜深,月亮出来。
跑道边齐齐栽着墨绿的树,树下面,枝枝叶叶,生着各色的花,红的、白的、紫的。蝉儿躲在暗处,明明什么都不懂,还偏偏“知了、知了”叫个不停。
小蛇被蝉扰得心烦,总想到草丛里寻他们。我不让,怕待会找不到她,抓着她往跑道中间走。小蛇气急了,转头咬我。我低头去看时,她又轻轻舔着我手上的咬痕。
我每日和小蛇作伴,从不觉孤单。只是偶尔会想假如我是许仙,小蛇是白素贞。
一七年春分,小蛇开始蜕皮。我细心照顾盼她早日好起来,盼了一月仍没变化。
小蛇离开前那晚,久久盯着我,到睡觉时她还在看我。莫名的预感,小蛇要离开了。
我在凌晨惊醒,起身去找时,小蛇早已不见,我在桌上看到两个字“栀分”。
3
一八年,风雨萧条,我在青城山修炼成人形。美得惊心动魄,倾国倾城。
柳如眉,云似发,鲛绡雾縠笼香雪。
我寻来蚕丝织了几件衣服,返回学校的沿途卖掉衣服凑够了学费。在三月赶到了学校。
管理入学的老师说我档案不齐不能入学。没有办法,我对她施了魅术。这下好了,连学费也不收我的。
傍晚,我循着王蕾的气息缓步走向教室。“大家好,我叫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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