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建军小学毕业进了镇上的中学。中学在另一个村,这意味着建军就此开始寄宿生活。
脱离了父母的管束,如果不是那个凶神恶煞的班主任,这里可以说是天堂一般的存在:相对于之前更多的自由,各村汇聚而来的同龄人相处时的新鲜以及这些人带来的快乐。
当然,天堂里并不是没有烦恼。建军发现他的声音渐渐的沙哑起来,每一次说话,不管大声还是小声,嗓子里总是像塞了一块东西,这块东西不光阻塞他的气息,还顶起了他的喉结。建军能知道这是步入青春期的必由之路。
他在成长,向着成熟迈进。从前,他戴红领巾过“六一”,现在戴团徽过“青年节”。这是社会对于他们成长的肯定。
还有一个苦恼,他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像他一样。他没有问过,更没有观察过,这种事情怎么观察呢?即使小便,他也是极力遮掩着。也许,其他人并没有这么一丛“杂草”。
和杂草一起疯狂生长的还有他日子增多的胡思乱想。他开始偷偷观察身边的女孩,女孩子穿着宽大的校服,但丝毫不能阻挡建军对于校服下若隐若现的曲线的遐想。校服已经让建军浮想联翩,那么紧身牛仔裤简直就是只有他犯罪的利器。偏偏夏青就有那么一条。
夏青,建军暗自观察了很久,她活泼,却又有一种不可冒犯的气场。让人觉得夏青高不可攀的还有她的成绩,但对建军来说,这并不是拒他于千里之外,反而是在诱惑他。
建军希望得到她的关注,所以,任何事都冲在前面,无论是劳动,体育还是学习,他只想做第一,只想被她青睐。
后来,建军读到一本书,他才理解当时的行为。雄性动物为了争夺配偶会展示它锋利的牙齿和强健的体格,譬如狮子。雄性鸟类为了吸引雌性鸟类,也会尽力展示它们多彩的羽毛,动听歌喉,譬如孔雀。而建军也只不过是为了亲近夏青。这应该是一种动物的本能。
在那个和异性说句话都被传成新闻的年代,恋爱几乎是禁止的,尤其对一个中学生来说,这是不可饶恕的,哪怕是暗恋,也是一种羞耻,是向黑暗深渊的堕落。
建军的努力还是有结果的,他俩牢牢占据着班级的前两名,这回夏青第一,下回建军第一,两人在暗地里较着劲。
初中三年,建军如愿考进高中,但更令他高兴的是夏青也进了同一所高中。建军去了四班,夏青去了五班。尽管不在同一班,但两个班仅有一墙之隔。
高中是一个更大的场所,这里聚集了各个初中的毕业生,老师也不像初中时严厉。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似乎有了一层亲近的感觉。
他们可以互相借阅书籍,也可以讨论问题。建军想过表白,但最终还是不敢说出口,在临近高考的时候,建军鼓起勇气,写了一张纸条塞给夏青。
夏青没有回复他。
高考后,建军去了南方的一所大学。夏青选择了复读。
九月,夏青收到了一封信,是建军的。信里,建军终于向夏青表达了爱慕之情。夏青笑着读完信,也回了一封。
建军哥:
你好!首先要说声对不起,没有及时回复你。
在初中时,我也一直关注你。在没有收到纸条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单相思罢了。为了让你看到我,我特意买了一条紧身牛仔裤,为了吸引你,我总是和你争第一……我以为你不会喜欢我。
你记得,我问你的那些习题吗?其实,我不是不会,我只是想和你多说几句话。后来,我和你借书,我在书里用红笔圈了一些字,那些字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现在看来,你应该是没有看到。
可能你还不知道,我填了北方的学校,也被录取了。我想,你可能会去……我应该和你商量一下的。如果我当时大胆一点,也许不会是这样了。不过,没关系。一年,一年后我会去找你。那时候,你已经是学长了,而我只想做你的小师妹。
同样爱慕你的夏青
十年后
“夏青,你也太狠了!好歹我们同学一场,你这样做太过份了!明明是对方的责任,你这个法官是怎么判的?”建军斥责着夏青。
“过份吗?不怕告诉你,我就是故意的。我这么做就是报复你。你还好意思提同学,十年前,你做的事可有想过同学?”夏青丝毫不让。
“十年前怎么了?不就是给你递了个纸条吗,不就是写了三封信吗?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写了。真是瞎了眼!”建军愤恨的说。
“你胡说什么?哪里有三封信?就来了一封口是心非的信。要说眼瞎,我才是眼瞎。拿着你一封破信,高兴的什么似的。巴巴的给你回信,谁知道你是来故意戏弄老同学的。报应,都是报应!”
“你回过信吗?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写了三封信给你,你一封也不回。是你夏大小姐身份高贵,咱泥腿子高攀不起!好了,不说了,就当花钱买个经验!”
夏青见建军说的不像故意撒谎,自己默默想了一下:当时,班里的信都是她现在的老公收发……她给建军回了一封之后就再也没收到答复,她以为建军忘回信了,所以,有写了两封,但都没有回音。她以为建军故意戏弄她,所以,最后还是去了北方。
这一次,她接到建军的案子,本来她是要回避的,但十年前的气还是没有刹住。建军的事实证据虽然不多,但赢的希望很大。但夏青却判了他输。
“你等一下!”夏青叫住了建军。
“还有什么事,夏大法官?”建军没好气的问。
“你说你写了三封信,是真的吗?”夏青问。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是在故意恶心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只收到你一封信,而且也回了信。后来再没有收到你的信,我又去过两封,但是你一直没有回。我以为你不过是玩玩,我很气愤,所以……”
“所以你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对吗?”建军还是不信夏青的话。
“你不信我?好,我就拿出证据让你看看,到底谁再说谎!你还记得我借你的书吧,如果那本书还在,请你翻开书仔细的看看,我想说的话都用红笔圈起来了。我的回信也是这个意思。现在,该你了,你的证据呢?”
建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回到家,建军迫不及待的打开那本书,一页一页翻起来,仔细的挑出了圈起的字: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的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如果你真的在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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