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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明天就会离开这儿了。
这儿，是爷爷奶奶的家。9岁，我第一次见识了，原来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穷困潦倒的地方。
这儿，各家各户的房子都很矮。我留意了，全村除了土坯房和瓦房，最高的楼房2层，就那么一两家。
这儿，多数人们竟然不用电。自制的煤油灯，是最常用的照明工具。每到晚上，到处伸手不见五指地黑暗。
这儿的孩子，不知有没有见过真正的玩具，商店买来的那种。他们捏泥巴，掷纸飞机，拍火柴皮，抓石子，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这儿的女孩穿着灰头土脸的衣服，她们不扎辫子，个个打扮得像假小子。这儿的男孩很不绅士，通常手和脸都脏兮兮的，说话粗鲁没礼貌。
2
我没有去问，父母为什么会让我转到这个破败落后的地方来上学。大人们的套路，不说是为我好，也必定会说是被迫无奈的选择。
很显然，我与这儿格格不入。
当我穿着花枝招展的新衣服，扎着骄傲的小辫子，自我感觉良好地站在讲台上被老师介绍给同学们认识的时候，我没有感到多少友好或欢呼。
老师在教室后面添了张双人的桌子。虽然我个子不高，但作为插班生，前排早已没我的座位了。好在老师周到，他把前排一个女生指派成我同桌，让她在学习上多帮我。
我的同学，他们说话快而生硬，我好半天才能懂。但当我慢悠悠地说着普通话时，他们却幸灾乐祸地送我一个巨难听的绰号“小蛮子”。
我讨厌跟同学们说话，同桌例外。因为她不但没叫我“小蛮子”，反而很羡慕地看着我赞叹：“你说话可真好听。”
3
我曾是个优秀的学生，但不料，在这儿我的成绩却一沓糊涂。老师讲课时好像用的是普遍话，我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清了，但就是不知道他讲了什么。
同桌说：“你读书要快点儿，不然没时间记那么多。”我只是心里疑惑：背课文还好，为什么还要把生词意思、段落大意、文章中心思想这些无趣的内容全部一字不落地背下。
同桌说：“你认真听，多做习题就会了。”但我已经在很认真听了，她只好说：“那我慢慢教你好了。”
同桌很卖力地一遍遍教我，有时我真的理解了，但貌似我依然常常是班里得红叉叉最多那一个。
是我太笨吗？我很苦恼，更加沉默。
4
许多同学以戏弄我为乐，尤其是班里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他们变着法子欺负我。
他们堵在走廊上不让我过，义正言辞地要求我：“留下买路钱！”
有时候，我掏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给他们以求通过；有时候我趁他们不备快速闪过，他们的拳头或唾沫却跟着来了；有时候，我只能熬着，等老师到或铃声响。
同桌说：“这样不行，你要表现得厉害些。”
我怯懦，他们人多，又那么凶。同桌终于看不下去了：“以后你要过走道，喊上我。”
就这样，同桌成了我的通行证。成绩好的人自带锋芒，调皮捣蛋的孩子不敢奈她如何，我紧跟在她后面每次都能顺利通过。
5
很快，我在这儿这所学校待满两个月。老师把同桌调回前排原座。他对同桌说：“早点儿过来，别反而把自己的成绩给落下来了。”我感觉，老师是准备放弃我了。
学习上向同桌求教没那么方便了，但她依然愿意帮我，也依然会在那几个捣蛋鬼面前挺身而出，护我周全。
在这儿我几乎没有朋友，同桌是唯一的一个。作为回报，我拿了练习本和铅笔送给她。本子和笔，父母为我备了很多，用不完。我实话这样跟她说，她犹豫了几秒，终于收下了。
不知道谁那么好事儿，慢慢地，有传言说，同桌骗了我的笔和本子用，整个学校都知道了。
她是那么要强，她流泪了。很快还了东西给我，还硬塞一毛钱过来，说铅笔自己用过。
我更加孤独，我不要在这儿待了。
6
父母终于同意带我回去他们工作的城市了，在奶奶告诉他们，我一次又一次睡梦中哭醒之后。
在这儿，我待了不足三个月。
很快我就会回到父母身边了，回到那个高楼林立，金碧辉煌的美丽城市了。
我不属于这儿，我讨厌这儿，没有什么需要被铭记。我只想逃离，越快越好！
如果可能，也许，五年，十五年，二十五年……之后，有一个美好的姑娘，会被我唤入梦中。
也许吧！毕竟，越过一层又一层凉薄，她的温度暖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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