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上） -
2018.10.14 星期天 阴
1.
刚放下饭碗，陈春就挑着竹筐要到田里去。青儿说天热，让他在家里歇歇，等天凉快一点了再去，可陈春就是不答应，说明天就是青儿的预产期，等不得。青儿没办法只能由他去。
陈春带来草帽，挑着竹筐来到秧田里，田埂上的野草耷拉着头，趴在田埂上，有些打药的田埂上，草金黄金黄的，像秋霜打过一样。这午后的天是最热的时候，天上看不到一丝云彩，田野里有些栽下去的秧苗叶子变黄了，有些没有黄的也是打着卷。
陈春放下竹筐，用肩头的毛巾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又弯腰卷起裤筒，下了秧田。在一只脚踩下田里的一瞬间，他忍了一下才迈出另一只脚。“如果不是种田的人皮厚，可能要烫出水泡。”陈春心里想。
再看看剩下的三四米长的秧床，秧苗打着卷，像一根根绿色的毛线针插在泥土里。“再难拔也要在今天下午把它拔完、栽完，明天没有时间了。”他在心里嘀咕着。
2.
青儿现在门口，挺着肚子，望着路口。今晚的月亮真圆，真亮，路面的石子都看得一清二楚。“都八点多了，怎么还不回来吃晚饭呢？”青儿自言自语地说。
最后一棵秧栽入泥土里，陈春吸了一口气，用毛巾擦擦额头滚动的汗珠，慢慢直起腰来。他不知道这样弯着腰栽了多久了，他只知道一把秧栽完接着又拿起另一把，从田头栽到田尾，八趟，四分田，现在终于栽完了。
陈春拿起田埂上的扁担，把竹筐挂在扁担头扛在肩膀上，深一脚浅一脚走过田埂。一丝风掠过脸颊，虽然是热乎乎的，但心里凉快了许多。
“今天终于把秧栽完了，明天吃过早饭就带青儿到医院去。”陈春想到明天可以如期到医院，心里不由得高兴起来，加快脚步向家走去。
3.
清晨，陈春起床先到田里走了一趟，看看昨天栽的秧是不是要加水。自从去年和青儿结婚，这一亩三分田可是他们的全部收入，今年为了青儿剖腹产还问亲戚借了两千块钱，这个田更要精心侍弄了。
陈春从田里回来时青儿已经把饭烧好了，他们吃过饭，带了牙膏牙刷和洗脸毛巾，还有一套青儿换洗的衣服准备坐车到县城，在出门的时候，青儿又开始呕吐。
自从怀上孩子，青儿就开始呕吐。刚开始时特别严重，十天半月的滴水不能进，吃啥吐啥，人越来越瘦，精神越来越差，陈春看着心疼，带她到诊所挂了一个星期的点滴。
青儿不明白怀孕怎么这么难受，都说女人怀孕的时候是最美的，她咋一点也没感觉到美呢？每天吃不香，睡不着，喝点白开水都反胃。有时候她有些恨陈春，说好三年后要孩子的，他硬是不同意，非要现在生。
吐好后，陈春端着水杯让青儿漱口，青儿用手擦擦眼角的泪水，接过水杯。因为类风湿性关节炎，这六月的天青儿还穿着两条裤子，一条睡裤，一条秋裤，上面是一件长袖睡衣，如果不仔细看，很难看出她怀孕，更不用说要临盆了。
4.
到了××医院，青儿直接到妇产科找张主任。自从村里的诊所医生算出了预产期，青儿就到了这家医院来检查，因为她身体的各个关节都变形了，无法顺产，唯有剖腹产。
这位张主任是妇产科主任，医术精湛，每次青儿来，她都会为她做精细的检查。今天来剖腹产，也是老早和张主任联系好的。张主任看到青儿来，为她开了几张做检查的单子，让她先检查。
血检、心电图、B超等都检查好了，约见了麻醉师，一切商定好后，张主任给青儿开了几瓶点滴，让她挂点滴。
下午四点多，点滴挂好了，张主任对青儿说，医院里没有她那种血型，让青儿到县医院去做剖腹产。
一直以来，从怀孕到现在都是由张主任检查的，突然要转到县医院，这该如何是好？青儿心里有些慌了！
“天快黑了，等去县医院时说不定医生已经下班了，如果早上来您就说不接收，也不至于花那几百块钱的检查费了。”陈春对张主任说。
“你们把单子带上，到那边就不用再做检查了。”张主任拿出单子说。
“真的吗？真的不用再检查吗？”青儿问。
“嗯，是真的。”张主任肯定地说。
5.
办完手续，陈春和青儿坐着一辆三轮摩托车来到县医院，天已经黑了，到住院部时，还没踏进门，停电了。
借着烛光，他们找到了医生，说明了情况，拿出一沓单子递给医生，“这是在××医院检查的结果。我是类风湿性关节炎，要剖腹产。”青儿说。
医生瞟了一眼，没有接，说：“等会儿电来了，先做检查，再生产，这个你们收着。”
“不是说不用再检查了吗？”青儿瞪大眼睛惊奇地说。
“谁说不用检查了？来医院首先就要做检查。”医生说：“你先说说最后一次月经干净的时间，把姓名登记一下，到产房先等等，我还要联系主刀医生，等她来了再说。”
随后，青儿被带到一件很大的屋子里，微弱的光线下，一位护士让她躺在一个铁床上，一边询问一边登记。另一位护士在旁边忙碌着，她们让陈春在外面等着。
屋子里有很多青儿也叫不出的设备，登记完了，那位护士走了，另一位护士走过来瞟了青儿一眼，“这样的人还要生孩子？”说完带上手套伸向青儿的下身。
“我关节变形，是来剖腹产的。”她躺在床上说。
“不要说话，我来检查一下”护士冷冷地说。
突然，青儿感觉这屋子里面好冷，一股冷风往骨头里钻，双腿不停地颤抖着，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不敢言语，不敢说自己冷。
（社群第18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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